小莫篇（十五）

十一月初五把衣裳拿去故衣铺卖了四十八两银子并买了恭桶炭盆药材回来，初六李晶就忙着采购了一天婚礼要用的东西。吉服喜帕细绸喜帖喜灯笼喜蜡烛喜被褥喜碗筷喜点心喜瓜子，她把车座底下的大箱子塞得满满的，最后还团了两个红绸包袱，一个她背在肩膀上，一个她绑在车杆上。

小莫瞧着来接他的李晶这幅大包小包的模样，忍不出笑出声来：“昨个儿我让你给自己买些东西，你只买了些药材回来，今个儿倒挑了这么多，你就这么喜欢做新人啊？”

他本是有些冷酷的长相，这一笑眉眼柔和了不少，尤其是两只眼睛下面各有一道淡淡的卧蚕，平时不怎么显，此刻饱满到鼓起来，很是生动好看。他今个儿又出来得急，没怎么妆饰，瞧着清妙自然，不似晚上那般妖娆。

李晶被他这自然柔和的美，蛊惑得头脑发昏，也没管几个养济院的老年男子还站在后头送行呢，就眨着亮晶晶的眼睛说情话：“非乐新婚，乐嫁于君，非乐成亲，乐娶我心。我欢喜还不是因为要娶的人是可爱的公子你啊。”

她这句俏皮话一说完，那几个老年男子就都嗤嗤嗤地笑起来，人多，笑声很是响亮。

小莫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红红的，心里却是甜滋滋的，男儿家被妻主当众示爱，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啊。

李晶瞧见小莫脸红，心里头越发爱他，走上前去抓起他的手指扣在自己手心里。小莫乖乖地由着李晶牵着自己，甚至还有意把肩膀向她的方向倾斜。二人在男子们友善的视线欢送中，驾车离开。

出了城，天色就黑了下来，两个仍旧去晓寒轻用了晚膳，回到家中，李晶把东西一样一样地自车子上卸下来，放到小莫所住的正房中，而后转身回她所住的厢房里。明个儿上午医学处就要开始授课了，她得温习一会儿医书，防止授课的太医师傅提问，再准备一下要带的笔墨纸砚碎银子书包绢帕等物。

小莫在李晶走后，吩咐勤儿俭儿去跨院给他抬热水过来，他今个儿忙了一天，得洗个澡才能解乏。勤儿俭儿没多大一会儿就抬了热水回来，他瞧着他们把热水倒在浴桶中，想起今个儿早上走的时候让勤儿俭儿把他和李晶昨个儿换下来的衣裳洗洗，便问二人道：“我和李小姐的衣裳你们洗好了吗？”

勤儿瞟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答道：“公子的衣裳洗好了，李小姐是未婚的小姐，客居在这边，奴才们不是她的夫郎，不敢给她洗衣裳。”

小莫蹙了眉，刚要发火，俭儿便接话道：“李小姐一直都是自己洗衣裳，奴才们若是替她洗了，她不得怪奴才们多事啊？”

小莫沉声道：“你两个忌讳也太多了些，且不说李小姐马上要同我成亲了，她便不同我成亲，只要她住在这里，就是你们的主子，你们洗主子的衣裳，有什么使不得的？你们在别家做事，也不洗女主子的衣裳不成？”

勤儿和俭儿听了，都有些不服气，勤儿撅着嘴巴嘟囔了一句：“李小姐的衣裳，有外衫有长裙有里衣，奴才们如何敢乱碰？天底下都是做夫郎的给妻主洗衣裳，没听说让侍儿们洗的。”

小莫烦躁起来，扬了声音斥责二人道：“照你们这么说，圣上的衣裳也得让宫里的主子们洗了？要你们洗你们就只管洗，哪那么多废话？又不是不开给你们月钱。”

勤儿和俭儿听了，一起撇了撇嘴，小莫急着洗澡，便挥挥手，把两个遣了出去，在二人快要出门的时候，吩咐道：“再烧点热水，送李小姐房里，她明个儿要去医学处学习了，得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这下勤儿和俭儿答应了声“是”，却并不肯迈步离开，两个一起转身，走回到屏风里面来：“公子，奴才们本不想提这个话，可是瞧公子这架势，奴才们不提，公子是不会主动提的，那没法子奴才们只有自己提了。”

小莫直觉这勤儿和俭儿所说之事不是他想要听的，“什么话？”

勤儿道：“公子要成亲了，让奴才们把李小姐当主子伺候，以后公子肚子里的小姐出世，奴才们也得伺候。可是当初李小姐雇我们的时候，说是奴才们只需要伺候您一个就行了。”

小莫听到这里，便隐隐地知道这两个侍儿是什么意思了，他心里头很是不高兴，怒气十足地斥责二人道：“你们两个这是盼着我嫁不到妻主孤独终老是吗？我要成亲，你俩别说为我欢喜了，先琢磨着怎么向我要好处，让我多付月钱。”

勤儿看小莫发了怒，就有些不大敢说话，却也不肯就走，讪讪地笑了笑，眼睛望着绣花绿绸鞋的鞋尖，耳朵听着动静。

俭儿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见勤儿住了嘴，他不仅不退缩，反而越发大胆了，梗着脖子争辩道：“公子您也是做过侍儿的，应当知道伺候一个主子和伺候两个主子三个主子那辛苦劲儿是不一样的，您才给我们每人一钱二分银子的月钱，想让我们伺候两个主子，少了点吧？”

小莫眯起眼睛看他，眼神冷得能结成冰：“你想要多少？”

小莫的眼神过于寒冷，俭儿有些犯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