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莫篇(二十五)
者有无至亲那一栏上仍旧填的无。她在这点上动了点脑筋,虽然眼下已知死者有个养子,但她若填上有,那将来这差人万一反悔了,拉着那养子打官司,还是会牵连到她,不如直接填无,把后患消弭在萌芽状态。
填好之后她先签上自己的名字,又拽着那差人也签上名字。那差人不大乐意签的,脸色很是不好看,同僚连连捣差人的袖肘。最终那差人还是签了,签完之后,愤愤地把毛笔往地上一掷,毛笔掉在地上,滚出了五尺远。
小莫瞧她脾气差,当场就要发作,被老宋一把拉住,老宋冲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当忍则忍,把这座瘟神送走才是最紧要的。
那同僚最后从怀中拿了一方小印章出来,老宋紧走两步,亲手呈上印泥,那同僚用力一按,把赴姚园的印章结实有力地落在了文档上。
老宋看这同僚做事利索,也就不再给这同僚说难听话,让手下拿了两个一两银子的小银锞子出来,当着众人的面递到这同僚手上:“些小碎银,不成敬意,二位娘子请笑纳。”
那同僚瞧了一眼小银锞子,脸上露出嫌弃的神色来,但嫌弃归嫌弃,蚊子腿也是肉,她仍旧是伸手接过去了,并且递了一块给那个差人。
小莫在旁边瞧见老宋拿银锞子,心里头可就有些气,但他这阵子已经不似刚从宫里出来的时候那么诸事不懂了,他眼下已经知道对付这样的刁差就得文也来得武也来得,打个巴掌得给个甜枣,当下咬牙忍了这口怒气。
那同僚待那差人收了银锞子,便与那差人一起把死者抬进赴姚园专用的广柳车中。而后那同僚喊上一声“姚天路遥,水阔山远,雨洒风飘,早些启程喽”,声音悠长嘹亮,宛如神曲临凡。老宋和老杜带头喊一声“我等送行喽,一路好走哟。”
那些与死者相熟的老年男子全都跟着喊“悲苦一生喽,一路好走吧,姚天清美哟,莫再回头啰。”声音肃穆苍凉,有无限伤感蕴含其中。
小莫还是第一次听这样的声音,不觉得呆了一呆。
那差人在送哀声中,驾着广柳车往大门外走。车子即将出大门,老杜和老宋带着老年男子们一起向着广柳车挥手。老杜擦了一把眼泪,老宋神情凝重。老年男子们则大多数面无表情,他们大部分人都比老杜和老宋年长,已经见惯了生死,对这新发生的生命的消亡已经没有过多的情绪了。
车子缓缓地出了大门,那同僚和差人全都坐在了车头上,两个一齐挥鞭,驾车的两匹马儿打了个响鼻,拉着车子在漫天飞雪中疾驰而去。
小莫盯着车子远去的背影,湿了眼眶。
“主管有身子的人,不可伤情,进去歇着吧。”老宋瞧见小莫神情凄切,恐他动胎气,连忙上前劝他进内休息。小莫嗯了一声,还没转身,那守门的老年男子及时地走上前去把安远侯赵湘不肯回府,此刻携正君在外面雪地里等候的事禀奏了一遍。
小莫有些意外,他印象中赵湘是个养尊处优的纨绔女妹,他方才那么说了之后,还以为赵湘早就回去了,哪知道人还在外面候着。
既来之,则见之吧。赵湘既敢登门拜访,想来不会空手而来,他的养济院,缺银少物,没必要将之拒在门外。
赵湘和岳晔在车子里坐着,听见送哀的声音,猜测事情多半告一段落了,两个互相看了看,岳晔小声问赵湘道:“咱们是等他请咱们进去,还是直接过去?”
赵湘也没有主意,只好小声对岳晔道:“咱们等等瞧吧。”
话音未落,车子外头便响起一个老年男子的声音:“我们主管请两位进去叙话。”
赵湘和岳晔从大门外进来的时候,养济院的老年男子们已经把灵床抬回了老年男子们住的屋子里,大部分老年男子也都各自进屋子里取暖了,整个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一两个给各屋添加木炭的老年男子戴着斗笠在院子里穿梭。
赵湘挽着岳晔的手往前走,身后跟着两个婢女两个侍儿,婢女和侍儿们各自拿着礼物。那引路的老年男子走了没多大一会儿,就把赵湘和岳晔一行引到了小莫日常料理院务的房间门前。
赵湘瞧了一眼四周,见这房间与老年男子们的住所相连,一点都不清静,微有些皱眉,她不知道小莫是真的不在意自己的事情被老年男子们知晓,还是根本不打算跟她谈。
岳晔小声对她言道:“客随主便。”
赵湘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理会得。
“两位请进。”知客男子老宋从房间里头迎了出来,给岳赵两个打帘子。
赵湘和岳晔赶忙走进去,那知客老宋却并不离开,在她们两个进来之后,回身护卫在小莫身侧,那意思很明显,是怕他们主管吃亏。
进到房间之后,赵湘就有些愣怔。房间并不算小,看上去却是寒碜得很,靠窗放着张没有任何纹饰的榆木桌子,靠墙放着张没有屏风的颜色老旧的矮榻,矮榻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账簿,显然是无法坐人的。矮榻两侧是两张放满了文档的榆木格子架,右侧的格子架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