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既已做出此事，绝无可能再属我大俞云海。”

谢瑟荣脊背寒凉地望向发须皆是略有斑白的帝後，她身边的掌司官闻言昂首高声叫喊道：

“昴日午时，打下十八层炼狱。”

朝阳殿内，往生浮雕光辉灵透，碧落华灯长明如昼。

谢瑟荣在碎仙骨时尚且还能够勉强自制的双手，此刻也禁不住开始颤抖。

十八层炼狱.....

十八层炼狱。

十八层炼狱，铁铜石火并上割骨切肤的噬心之痛，集苦陀多狱之......万千大成。

“叛徒谢瑟荣，你可还有话说？”

谢瑟荣顿了一下，满口血味咸腥到说不出来话。

下月的大俞云海会有一场千年难得的安乐大庆，因为荣泽帝君视若掌上明珠的长女梁晚华，会嫁给凌泽析木仙尊为妻。

析木仙尊就要成婚了，这样也好。

这样怎麽不好。

谢瑟荣恍惚间头疼到甚至有些分不清，水墨般浓淡皆宜的羌芜树林里，是不是她朝不虑夕了几千年，自己编造出的南柯一梦般的幻觉。

浮世众生百多欢笑间勾勒而成的天界无忧喜乐，谢瑟荣未曾置身感受过，而这上界三十六重天白驹过隙的三千年，却终归不过是场，昙花一现的梦合梦魇。

贯日长虹耀目，凌霄云波诡谲，干霄拂云的堕天台上，谢瑟荣听到执刑官极为高声地呼喊道：

“昴日午时！”

***

据说人濒死的时候，再重的伤也不会痛了，这对于将死之人来说，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谢瑟荣快死的时候，身体就已经痛得没有知觉了，被鬼王一剑捅穿的胸口向外“呼呼”地漏着风，整个人脆弱的像一张轻薄的白纸，只要轻轻一碰便会支离破碎。

她吐出一大口鲜血，艰难地向紧锁的柴门爬去，靠在门边虚弱地喘着粗气。

“小迟，小迟？”谢瑟荣轻声唤着门外的人，“你还在吗？”

门外看守的弟子一言不发，从鼻子里轻轻哼出两声轻蔑的笑来，完全不顾她的死活。

“段师弟，烦你行行好，同晚华师妹说一声，就说我快死了，央她再见一面。”

“晚华师妹？”段玄迟重复着她的话，被自己的怪腔怪调逗得乐不可支。

他放肆地从喉头泄出两声轻笑来，颤动的后背把门板撞得砰砰作响。

“你就别奢望了，小师妹拼死杀了鬼王右护法，如今可是讨魔之战的大功臣，正在受赏呢，哪有空来见你这个低贱的罪人。”

“是晚华，杀了右护法？”

谢瑟荣的眸光微动，她还清晰地记得自己驱动凤凰蛊时妖兽破开敌人身体的声音，记得银铃叮当声中魔族大军痛苦挣扎的丑态。她为了大战几乎堵上了自己的全部，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一功劳是如何落到了小师妹头上。

但此刻这些虚名都已经不重要了，她只想知道，自己是怎么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师门的叛徒，从大俞圣女沦为了阶下囚。

“我是为了护她才会受如此的重伤…我没有背叛师门，这其中必有误会，求求你，让我再见她一面……”

谢瑟荣的声音忽地被一阵怪异的“嗬嗬”声打断了，她痛苦地咳嗽了两声，大量的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啧，烦人。”

段玄迟将柴门打开一条小缝，偷偷往里看去。

见到谢瑟荣浑身脏污地趴在自己脚边，顿时就嫌弃地捏住了自己的鼻子，避之不及地关上了门。

“好难闻的气味，这不是还没死吗，小师妹早说过你是个惯会扮柔弱博人同情的狐媚子，现在看来，果然是个爱骗人的装货。”

谢瑟荣的手被门狠狠夹了一下，但她已经痛得连喊都喊不出声了。

面对阴阳怪气的段玄迟，她无论如何都想不通自己为何会落到这般地步。

段玄迟小自己一些年岁，自小在她身边长大，她教他剑术，带他游历，几乎如半个姐姐一般宠爱他。他幼时顽劣，每每闹出什么幺蛾子，都是她替段玄迟担责解围。

可段玄迟不记得她的好，反而在她落难之时第一个落井下石，令人何其心寒。

“段玄迟，求你，谁都好，让他们来见见我，只一面便好。”

“笑话，你是真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如今的朝冥学院都把你当作洪水猛兽避之不及，谁还会来见你？”

“那……析木仙尊呢？”

谢瑟荣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试探性地问道：“析木……他可有问起我？”

“哟，你还敢肖想仙尊啊！”

段玄迟夸张地笑道：“像你这种女人本就是不配坐上圣女之位的，仙尊早已退了你的婚，和小师妹改定了婚约。你偷了小师妹这么多年的人生，早该还回去了。”

谢瑟荣想笑，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