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旧人归（一）

朱菁菁又瞥了眼那小奴仆，也不说话，只忍不住去看他。

她确信平生从未见过这人。

只是一种奇怪的熟悉感扑面而来，教她不得不去转过眼来认真打量他。

这小奴仆与刚刚那少年差不多的身量，许是被她盯得有些久了，原本小心翼翼的神情明显多了几分害怕，本就伺候她就有些手忙脚乱，现在更是瑟缩畏惧地低下了头去。

但这足以让朱菁菁看清他的模样。

五官顶多算得上清秀。

下垂眼翘鼻薄唇，本是好看的样子，可惜眉间却少了一股神气，反倒全是畏缩和害怕，生生让这副好皮囊没了生气，呆滞而死板。

右眼角下方有一颗小痣。

就是这颗痣让朱菁菁脑海中不停浮现一个人，那人把她在书里迷得七荤八素，但现实中却虐得她死去活来。

电光火石间，她心中不断浮现着那少年垂头散发不屑地轻睨的模样，抑或是他高高扎起马尾意气风发的背影，还有他那双惊人到过分漂亮的眸子透过她看向林漫的深情模样....

朱菁菁妄图从这张脸上寻出一丝一毫林清焰的影子，可越是打量，她就越清楚这个灰扑扑的少年绝不是林清焰，那个骄傲的少年是怎么都不会在她面前摆出这副样子来。

朱菁菁从他身上收回那露骨的打量目光来，又浅酌了一杯旧茶。

小奴仆方才有些腿软地松了口气，他这辈子从未见过这样有侵略性的眼神，这位贵人仿佛要从他身上看出另一个人来，那眼神探究又凌厉地仿佛要将他剜得一干二净。

这目光自然不单单是这小奴仆感受得到，在场的每个人都有些面面相觑。

他们心中多少有些疑虑，却都各怀鬼胎地没能挑个明白，只有艰难地站在一旁的杜琼，看着朱菁菁的异样目光，不由得握紧了手指，一股莫名地愤怒感让他想说些什么，可哪里又轮得到他说话？只能暗自忿忿地低下了头。

一时间，屋里气氛安静得近乎有些凝滞。

终于，朱菁菁放下茶盏开了口：“他，我也要了。”

老高自是心中一喜，满是丧气的脸上仿佛瞬间又亮了起来，他暗自欣喜小心试探着：“姑娘眼光真好，这奴仆听话、乖切，可是我现在惯用的，我收他时可花了不少钱。”

现下说得一副惋惜不舍的模样，可马上便是话锋一转，“不过姑娘是贵客，想要自然也是肯出手的，只是这价格吗......”

“丽娘。”老高的心思朱菁菁自然心知肚明，她想也没想便唤了丽娘过来，“钱袋子给我。”

丽娘从怀里摸出个样式陈旧并不充盈的荷包来，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递给了朱菁菁，里面零零碎碎地塞着些钱票，一张十两，还有些钱裸子。

她们二人都明白这里面统共就二十两银子，刚刚够买一个小官奴的钱。

要如何还能买得起另外一个小奴仆？丽娘却是再也懒得再考量了，反正她全部的身价都被人死死握住了，没得半点给她喘息挣扎的机会。

朱菁菁倒是淡定地递给了老高。

老高喜出望外地接过，可刚打开来看了一眼，那喜色便消失了，反倒狐疑地又数了一遍，脸色马上一变，便将那荷包敞开来往桌上一搁，“姑娘，这钱数不对吧。”

朱菁菁却是注视着他，抬了手指，轻轻把一缕鬓发拂过耳畔，露出一截青翠欲滴的玉坠子，淡淡道：“这串坠子玉色上乘，水润，可是我常惯用的，我买它时也花了不少钱。”

说到这，她才自嘲般地笑了一声，对老高道：“怎么都比您买这小奴仆的价格要高吧，老板就这么不舍割爱吗？不知道的，还以为老板要留着她给自己用呢？”

“你！”老高听得脸涨得通红，一时被朱菁菁给堵得出不来气，但他是懂行人，自然知道这副副坠子的价值比这小奴仆还要值钱，只好咽下这口气，对着旁边的小奴仆发火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谢过你的新主子？！”

那小奴仆还没搞清楚情况，便只是讷讷地对着朱菁菁开了口：“谢...谢主子......”

这般不通情理世故，便是老高都看得有些理亏。

朱菁菁更是看得心底莫名有些失落。

虽自知这小奴仆不是他，可看着有三分相似的皮囊，却是个有着几分珠光的普通鱼目，又怎能不让人感慨。

她越看越是失落。

差太远了。

朱菁菁心中不由有些烦躁，她解下耳垂的两吊坠子，拿了两位少年的卖身契后，懒得在这多坐一刻，便起身来，往外走去。

只是才走到门口，又停下来看着身后二人。

她回眸看着她们，淡淡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跟上。”

言罢，便敛眉转身，叫上丽娘，从这里屋离开。

杜琼正在出神地望着老高手里那串玉坠子，经着她一番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