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故人归（三）

临近傍晚的长春馆终于有了些烟花柳巷的感觉。

丽娘如往常一样在楼下招呼客人，朱菁菁自然不会出面便一直待在楼上的雅间。

朱菁菁住的地方要比其他几人的屋子都要漂亮许多，经她这段时间的丢丢捡捡，去掉一些陈旧土气的摆设，加了些素雅古朴的物件，越发看起来有种香软闺阁之感。

案上鎏金浮雕香炉还点着香气清远的沉香。

朱菁菁在自己的屋里没穿鞋，就赤着脚半靠在榻上，头发也只是简单束了个髻，浑身都以一种随意懒散的姿态，一面喝茶，一面看书。

但其实她一页都翻不下去。

隔壁正是要迎客的杜琼房间，她虽说早就再三和杜琼确认了流程，这小子虽一脸不情不愿但还是配合了她的话。她本以为这小子是个难啃的骨头，但后来他听到有人愿以百金点他一晚，他没怎么犹豫很快就同意了。

看见他难得这么爽快，反倒让朱菁菁给整得有些不会了。她心想会不会是这小子理解错了，这百金可全都是给她的，他自己顶多也就有几两银子的月例罢了，但显然杜琼并没有像朱菁菁想的那样曲解她的意思。

以至于临走前，朱菁菁还有些莫名地被他这种打工人精神所感动，想了很久还是对他道了歉：“之前那话，是我说错了，对不住。”

她张了张嘴，却还是没说什么走开了，没有回头去看杜琼已经有些湿润的眼睛。

朱菁菁捧着簿书，可上面的字早就看得花了眼，思绪都被隔壁几位男客的脚步声吸引了过去，虽隔着一层墙，可她脑海中却生出了种种画面......男客们看上了杜琼的美貌，惊艳之余不免对他轻手轻脚，杜琼便为得千金赏，含泪委君身......越想越是离谱的画面。

一墙之外。

杜琼刚想向来人躬身行礼，两位布衣打扮横眉美髯的中年男子连忙跪下，扶着杜琼袖子的双手不住地颤抖，带有哭腔的声线中含着一丝悲壮，“老臣......参加殿下！”

一声殿下，喊得杜琼眼眶都红了一圈。

太久了，真是太久了。

久到他都快忘记自己原来也曾是位殿下。自从额娘去世之后，他都多久没有听到别人这么叫他了。

杜琼将脸别到一边，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红了的眼圈，低头闷声道，“都起来吧。”

两位中年男子还是长跪不起，一脸决然道，“老臣救驾来迟，罪该万死！”，两人又向着杜琼磕了三个头后，一表忠心，“臣等必将为殿下夺得皇位鞠躬尽瘁！”

杜琼看着这两位已被兄长革职的老臣，他们曾是母亲族内最为信任的叔叔，可还能衷心他，为他所用的，如今也只有这二位而已。

仅靠这两位失权之人只怕他这段复仇之路难走。

必须另寻他法。

杜琼垂眸，面容似有动容，弯腰将两位失了权的臣子扶起来，“一路辛苦了，也幸得几年前的百两黄金的暗号你们还记得。”他指着旁边的茶几比了个请坐的手势，将身上有些陈旧的外袍一掀，直直地坐了下去，看上去颇有些皇家威严。

两位老臣对视一眼，彼此都有些满意，原本对殿下沦落凡尘会失了胸心的担忧，在这一刻也都散尽了。

“一诺千金，老臣自是不敢忘。”

杜琼点了点头，垂落的眼眸缓慢睁开，那双漂亮的眸子黑得格外深沉，丝毫没有之前的短视娇气，反而透露着一种高位者睥睨天下的清醒。

“现在，来聊聊正事吧。”

今日一聊，才发现事情进展得极为顺利。

如今天子病危，朝中为了夺嫡共有三股势力。一股是支持大皇子的母族金氏，其中左相作为大皇子的舅舅自然为其出力不少。另一股便是四皇子的母族梁氏，有大将军梁齐坐镇。如今正逢乱世，军权在手，连左相都得顾及他背后的几万大军。

至于，第三股......

两位老臣不约而同地看向杜琼，他转了转手中的酒盏，慢慢吐出两个字：“谢家。”

“谢家向来中立，不参与朝中的夺嫡之争。”中年男子犹豫了一下，小心提醒：“只是听说谢家主家的嫡小姐在家主面前长跪不起，似是为了殿下......”

杜琼作为三皇子，母族旺盛之时，与谢家嫡小姐前几年还有过姻亲。

只是没想到，在他落魄到被兄长贬为阶下囚时，她还能念起旧情为他与自己父亲对抗。

这份痴情......

杜琼冷笑一声，“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

涉及到两个家族间的前尘往事，两位老臣不敢多言，只是接着讲道：“谢家嫡小姐自那次求情后已被谢家主禁足，前不久便被贬回谢家分支，对外却只说体弱养病，据我们的人说，谢家嫡小姐如今，就在锦州呢。”

杜琼挑眉看他们，轻笑道，“似乎老天爷也在助我呢。”

“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