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阵寻忆
好不容易等到谷雨了。
杏花应该开了吧。
朝空弦将十指贴到冰冷的窗上,心里想。
她还记不记得呢……
他叹了口气,披上烈红的外袍,执一把伞出了门。
外面,是初春少有的寒天,雨滴落在青苔上,落了一层白莹似的霜,宫人们随意望了一眼,便在上面匆匆踏过,白色蝴蝶翻飞着,仿若零落的纸钱。
朝空弦漫无目地的走着,有意避着对门。
半晌,却忍不住向那里张望。
曼妙少女的身姿从朱帘里透出来,一抹青色闪过,似春天清透的竹枝。出了门,见到他,那清冷的容颜便染上了笑意。
“朝空弦,”暮余音叫道,随即向他走来,衣袖当风,带起一阵风铃的清响。
魂牵梦绕般地。
朝空弦执着伞迎上去,水珠玉串似地纠缠。
握紧她的手。
“小师姊,你……明日便要走了吗?”
他凤眸弯起,眼底却含无尽的落寞。
“嗯。”暮余音微微颌首,脸上的笑瞬时也隐去了,青丝被大风吹散,风铃也响得慌乱:“这情势,恐怕是留我不得了。”
是啊,天子御驾亲征,三月之内连连败退,前日又身受重伤,正在赶回京城的路上,现下诸臣心急不已,又不敢擅自动暮余音一行,趁此机会,谎报天旨的周致灵,若不想死,明日确实该走了。
“好。”朝空弦生生把“再留几天吧”封在心底,温柔一笑,拂顺她的鬓发,“走,去看看杏花吧,之前不还吵着要去吗?”
身旁的人不知在想什么,只悄然点了点头。
山上,雨下得很大,本就零落的枝显得更干枯瘦削,在风中乱颤,花瓣一片片落下,在满地泥泞里憔悴着,付给天地,风云。
朝空弦怕雨水打湿暮余音,便将她揽在臂弯里,山风将两人的袖袍吹在一起,一赤一碧,像注定要成那苍穹中双飞的比翼鸟一样。
朝空弦挡着乱飞的雨点,黑发浸了水如浓墨似的,更衬得他肤色白皙,红袍张扬。他抬头看了看漫天阴云,轻声道:“我们还是回去吧。”
说着转身,却发现暮余音还愣在原地。
“小师姊?”他回头叫道,暮余音不答。
“你……”朝空弦刚担心地开口,那青衣之人忽而转身。
一瞬间,所有的雨滴,落花,甚至大风,就这么寂寥地停在了空中。
青晕一扬,她用尽全身力气,跃起,抱住了他。
倒在地上,闪电骤然划破苍穹,雨滴加速落下,暮余音微微抬起头,白光映亮了从她绝美侧颜上落下的水珠,不知是不是泪。她感受着身下之人灼热的体温,指下是慌乱跳动的心脏,她眼睫微颤,朝空弦笑起来。
“小师姊,你会忘了我吗?”
“不会,永远不会的!”
“忘了也没关系,你笑起来那么好看,一定要开开心心的,时间过得快,这一走,说不定几年就过去了,”朝空弦晦涩地道,长发散在水中,落上几片花瓣。
“别说几年了,就算几千年,几万年!哪怕拼尽来生!我都定不会忘记你!”暮余音声音坚定得都有些颤抖了,她睁眼,那浅青色眼瞳中是没有丝毫犹豫的决绝,——从来没有过的决绝。
“相信我,等我回来。”
“好,我信你。
暮余音走了,皇上回来了,他一入城,当即大怒,下令捉拿国师周致灵。
可笑的是,那群官员不敢去抓真凶,却要拿朝空弦充数。
罪名是太子一党发现,他与叛徒为挚友。而朝空弦对众人的言论没有丝毫辨驳,只嘲讽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结果可想而知,当林大将军林寒涧把朝空弦从狱里捞出来时,他简直不成人形。
“是父皇让你来的吗?”铁索松开,朝空弦瞬间踉跄一步,却很快站直,整个人如同一张被浓重血红打湿的纸钱。他勾起染血的唇角一笑,望着眼前的男人,问道:“还是林大将军有什么吩咐?”
林寒涧挑眉,大概没想到他如此懂规矩,于是直接道:“家女清婉前些日子擅自外出,却被困于前线,我希望你将她救回来。”
朝空弦漫不经心地理了理散发:“在这里未必会死,前线可是九死一生,我惜命,将军另找别人吧。”修长的指比了比:“例如……林小公子?”
林寒涧一下就急了,这个身经百战的将军此刻却这样压抑着满心慌张:“不成!语儿不能再出事了,我现下受命留守京城,否则怎会找你?”接着骤然压低声音:“皇上时日无多,我可以扶你上位,一雪前耻!”
“我没那个兴趣。“朝空弦顺势一躺,将腿撂在放廷杖的架上,阖上眼,“太子有的是闲心,找他比找我好。”
“我还知道国师的下落......”林寒涧像悠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