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院的待诏们眼见白子一点点被连通做活,龙头互咬激烈异常。
最终收官,孟澜走出一记妙手打赢劫争,黑无力回天。
从头至尾,孟澜眼睫微垂,看不清任何情绪。
估计那位泉州年轻人也料想不到,这头逾六十子的黑龙会被无情屠杀。
他将黑子放回棋盒,缓缓起身,望向帘内。
棋院的待诏们这才回味过来,纷纷称叹白棋的起死回生,颇有破釜沉舟孤身入险局的悲怆。
童子给一位双目失明,衣着华贵的老人讲棋,讲至最后,老人浑浊的眼眸流下一滴清泪,掩面拭去。
蕴黛兴高采烈,凑在她身边。
“大嫂,你平日怎么不下棋呢?老做些针线活儿真是可惜了,咱们待会儿去领赏吧。”
孟澜没有任何眷胜的心思,当初孟家的罪名牵连了恩师,她愧疚至今。
潮冷的水汽吹久了,孟澜手腕隐隐酸疼,她一回头,有些恍惚。
仿佛看向的并不是棋盘,而是某个不存在的世间,一些人还没死,或许她会成为大渝的国手……
她的心空了一块儿,好像在这种时刻,孤独会扩散许多倍。
宋闻淮盯着这副棋局许久。
白子霸道强劲,百折不挠,偶尔想起她确实会下棋,九岁时便这样锋芒毕露。
他们曾经在两个世间,九岁的宋闻淮在战场上披风渴雪习杀人术,见惯生死,砥砺出冷酷嗜血。
孟澜远坐棋阁,以孤独窥知历代星辰。
远清山,那是她第一次赢棋。鲜红皮裘镶一圈茸茸狐毛,小小的脸蛋便裹在里头,笑起来露出小虎牙,抚掌说。
“哈哈!让我瞧瞧,赢家有什么好彩头呀?”
他从来看不惯这样粉雕玉琢的人,年画娃娃似的,好像磕碰一下就会哭很久。
却有一瞬间,他在她的棋盘上,见到了自己的人生。
原来还有一个比他妹妹更明媚骄傲的姑娘。
那个眉眼带笑,自信胜天半子的小姑娘,做梦都在算棋路。
却没梦到有一日,她会低头在旁人的屋檐下提防明里暗里的人心。
宋闻淮进屋的时候,他的妻子正背对着他,吩咐下人把献礼再检查一遍,这回不能再出纰漏。
还是青函提醒了她,她才注意到他就站在身后。
孟澜转过身,略微诧异,一贯的从容克制,谨慎地抿紧了唇。
她似乎习惯了这样黯淡,尽数光芒收敛,从不愿遮去旁人的眼,将手拢在袖里,无形地隔起了客气的氛围。
孟澜温柔地对他笑,嘴角上扬的弧度恰到好处。
“都督,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