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少年相救
仲益一时兴起,自山南绕至山北,却遇到凌江拦路。
往日里平静温和的凌江此时乱石穿孔,惊涛拍岸,扬起雪白浪涛。
大雨里,对面山头碎石如雪花簌簌滚下,震天响声在天地间传荡开。远远的黄色影子摧枯拉朽地往一处奔去,所到之处搅碎无数的灌木丛林,飞鸟哗啦啦地从林中狼狈窜出,仿似无数生灵在尖叫哀嚎。
山北面爆发了山洪。
白色影子似箭般从坡上滚落下来。
是个人。
仲益抱胸伫立河边,摇头叹道:“真是个可怜的家伙,看来要死啰。”
他无父无母,自小混于市井,东拜把子西结教头,学过几分三脚猫功夫,习得一身痞气无赖,日常招摇撞骗图个温饱。
如他这般的地痞混混,向来奉行“自家扫取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眼见对岸山摇地动、洪水滔天,自己置身事外,甚至心中生起诡异的愉悦感,只想静静观赏这骇人一幕。
见那人不出所料地滚落江中,仲益正欲提脚离开。
不曾想惊鸿一瞥,望见那人姝丽容颜。
肤如凝霜,唇似绛雪,眉眼婉约,乌发云鬓,端的是海棠碎日之貌,含霜履雪之质。即使被卷入滚滚洪涛中,亦不损其丝毫容色。非是明艳华贵,而似秋月温玉,一派澄净娴静,兼之几分书卷清气。
就这么一瞥,仲益仿似心尖都在颤动。平日里并不觉得女子有甚讨喜之处,那些众人追捧之佳丽,他瞧着也不过两只眼睛一张嘴。
原来只是不曾遇上这般好看的女郎。
他,仲益,原来亦是个见色起意的俗人。不得不承认,因着美色,他犯了难得的善心。
洪涛汹涌,激浪飞珠。
仲益奋力扑向江中女郎,那人已经被浪涛打晕,他单手揽住她身子,朝岸边游去。
两岸紫翠峰峦,沉默注视两人似渺小的鱼儿被滚滚江水反复掀翻、撞倒、带离,与无数大大小小的漩涡擦肩而过,离岸边越来越远。
巨大的洪水之力一次次撞过来,仲益手臂酸疼,全力逐渐乏力。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负担不起这个女郎的重量。
若带上她,两人恐怕都要葬身江中。
他垂眸望向她苍白可怜的面孔,犹豫了下,终是选择继续带上。抽出腰绳,将其紧紧缚于背后,确定还算绑得劳实,双手专注地向岸边划去。
洪浪飞逝而过,再不能将两人冲开,分离。
及至腰绳松懈,全身力竭,仲益才气喘吁吁地扒住岸,缓慢爬了上去。
还好,他们都没死……
仲益将女郎置于地面,有规律地按压腹中积水,又探手置于鼻息处,触到温热的呼吸,才放下心来。见其依旧未醒,抱起她回了近日停留的山洞。
山洞中原有些干木柴,仲益忙升起火堆,给蒋琬找个合适位置放下。
旋即自己换了身衣裳,衣裳补满大小不一的补丁,针线时而稀疏,时而密集,一看就是出自某人之手。
仲益心下叹息,可怜他那陪伴多年的拂尘,不知被江水带去了何处。收回心神,趁着天色未黑,抓了几条鱼,又烧上雨水,准备等可怜女郎苏醒后有吃有喝。
自己十六了,想来该娶新妇了。
*
蒋琬走在一片白雾中。
“求求你,不要杀我!求你!”
白雾散去一角,家仆跪在地上抱着胡兵大腿,涕泗横流地求饶。胡人哈哈大笑,操起大刀干脆利落地砍掉他脑袋,死不瞑目的头颅滚至她脚边,鲜血染透绣鞋。
前方又传来凄厉的尖叫:“不要啊,不要——”胡兵伏在貌美女郎身上,狞笑着,似残暴的恶鬼,凶狠地吞嚼其血肉。女郎空洞的眸子对上蒋琬,含着破碎的无助,祈求着她。
雾气彻底散了,碎瓦残垣间烽鼓不息,朝都的大火映满眸子。
跑啊!快跑啊!胡人来了!
她声嘶力竭,冲那些百姓、冲那些家仆大喊着。
天地骤然崩塌。
蒋琬坐在颠簸的马车上,他们在逃难的路上。
她看见小姑子垂丧着头,温如玉的丫鬟不幸掉下马车,而他们没有停下救那可怜的丫鬟。
温母捻着佛珠,淡然开口:“是她自己摔下去的,这是她的命。且没了她,这速度更快些,用她的命为你争取逃命机会,不枉你们主仆一场。”
蒋琬想说不对的,这样不对。
可她的夫君,她的小姑子都觉得没错。她张口欲驳,却忽见温母转向她的丫鬟,眼中射出冷冷寒芒,含着摄人的压迫感:“你是丫鬟,保护主子是你的命,蒋氏平日待你不薄......”
蒋琬知道,温母在逼迫她的丫鬟,让她自己下车,好减轻重量,使车速加快。
蒋琬不愿,她设计陷阱,困住胡人一时,她以为可以护住她的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