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鸟】
:“掀开看看。”
梅品崖掀开那片红布,只看见是一个红漆木的精致笼子,还没看清里面关着什么东西,便感受到一阵激烈的扑腾声和碰撞声。
定睛一看,是一个白毛的小鸟,瘦巴巴的,毛焉了吧唧,像是胶水贴上的,还沾着红色的脏迹,一股血腥味,鸟笼子的竖栏上还沾着一撮金色的长毛,不知道是从哪里掉的。
两个人看见白鸟的一副衰样儿,半晌没有说话。
太子:“这……我前不久看它时,它还不是这个要死不活的样子嘞……”
梅品崖没有说话,看着这小鸟困在桎梏中奄奄一息的样子,心道太子不会是想要用这个来隐喻他吧。
然而,当梅品崖一偏头,看见太子一脸欲哭无泪的阴沉样子,他觉得自己应该是猜错了。
梅品崖:“殿下是想让我做什么呢?”
太子抹了一把鼻子,有点委屈地道:“这是我托人在夜都城的鸟市淘来的小鹦鹉,听说学舌学的很精湛,能够以假乱真,但是它不听我的话,只知道叨我的手,我想你是夜都本地人士,大抵会这些,就想带它来给你看看,谁曾想……”
笼子中的白毛鹦鹉扑腾了最后一下,终于力竭气尽,瘫在了角落里,死了,像一堆从起球的毛毯上划下来的废毛,垒成毫无生气的一抔,风一吹就没了。
梅品崖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殿下,节哀。”
太子点点头,道:“本宫节哀,但是,它是夜都鸟,我不知道把它安葬在哪里好,阿梅,你教我。”
梅品崖打开鸟笼子,轻轻地将白毛鹦鹉包进手心,拿出来,道:“花下,树底,水岸,只要是清风自然而过处,都可以是它的家。”
两个人在东宫外找了一处少有人经过的僻静之地,安葬了小鹦鹉。
那是一处大湖的岸边,树木丰茂,月光从树杈林稍间投下,形成一道一道的白色条带,条带透明而轻柔,里面飘着许多细细小小的灰尘,一道一道,像是从黑色的天空降落而下,静止的雨。
梅品崖受了伤,太子便挑着一柄小锄撅坑,出来时,老太监李长贵看见她要走,不放心,想跟过来瞧瞧,被太子一个眼神拦住了。
太子从梅品崖的手中接过小鸟尸体,搁在土坑里,用松软湿润的土壤轻轻掩上,再盖上一些树叶。
太子:“是不是还给它立个碑,它在我手里受苦了。”
梅品崖:“它有名字么?”
太子“唔”了一阵,道:“没有唉,我都叫它死臭鸟,没想到一语成谶,真给它咒死了。”
梅品崖:“殿下要不现想一个,总是来得及的。”
太子点点头,道:“对,我得好好想一个。”
沉寂了半晌,太子终于有了想法,她道:“就叫它……鹅蛋吧。”
说罢,太子双手合十,道:“安息吧,鹅蛋。”
梅品崖感觉有点搞笑,但他忍住了,问道:“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太子一本正经道:“本宫相信先有蛋再有鸡,以蛋为名,希望它早日获得新生,逃离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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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刺之人的起死因最后查出来了,监察司的人来向太子禀告。
那人确实不是被自己的舌头噎死的,而是被毒死的。
在他的食道里,仵作们查出了很多没有排干净的“断肠散”。
这种剧毒正常时和一般的面粉差不多,遇水成红黑色,吸附性很强,涂在任何东西上都很难去除,平时有毒性,但是发作很慢,只要按时服用对药,就可以性命无虞。
只有见血时,“断肠散”才会触发毒性,药效猛烈,一发封喉,致人死亡。
仵作们剖出了他肚子里的舌头,在舌头底,发现了很多红黑色的小点,经检验,确认为“断肠散”无疑。
由此判断,刺客是受人指示所为。
那个刺客,也被斩首示众,杀鸡儆猴。
光凭一个小喽啰,是查不出其背后的党派的,杀一人也仅仅只能震慑一时。
好在,宫里的日子终于太平了一段时间,让梅品崖逐渐能适应起这里的生活。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鹅蛋的坟头草荒了又生好几茬,梅品崖也越长越高,细细数来,竟然过去了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