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稚】
完球。
不知怎么回事,梅品崖好像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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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学堂,太子整理自己的书和笔墨纸砚,看见一旁的何一玉无动于衷,便多问了一句。
“一玉,你都住在哪里?宫里吗?还是宫外?”
她把自己整理好的文具打包好,交给陪伴她上下学的婢女绿稍。
绿稍接过,冲两位轮流鞠了一躬,捧着包书的包袱,屁颠屁颠地先去马车候着了,太子则还坐在座位上,等何一玉的下文。
何一玉瑟瑟缩缩,眼睑低垂,目光投在膝盖衣料上抠抠搜搜的一双手上。
他额前的刘海温顺地撇下,盖住一些眉眼,不敢正眼瞧人。
他的视线都是从上目线滑出的,斟酌了好久,才徐徐说道:“我住在宫外,内务府的人给我分了一间府邸。”
“府邸?什么府邸?门匾叫什么?”太子道,她思索着,她怎么没听说内阁为了迎接邻国质子专门建过府邸,难道是自己记漏了?
何一玉抿了抿嘴,道:“就是京城一处普通的宅宇罢了,听说是一个商人的故居,荒废了好多年了……”
太子:“啊?故居啊,那不脏兮兮的,有人给你打扫吗?”
何一玉不说话了。
太子把眼神固定在何一玉的肩头,继续道:“这打扫起来也很麻烦吧,内务府给你添个桌案都费事的要命,收拾一间府邸,这不得……”
何一玉:“……”
太子:“来的时候,你父皇没让你带几个小厮婢女帮衬帮衬你?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做什么都很麻烦。”
何一玉委委屈屈地道:“没……父皇从来不管我,自从我记事开始,就想不起来他的样子,他大概是从皇家名册上知道我的存在的,一个有点关系的名字而已,就和屋舍间自生自灭的野草、和写字时错写出来的一到笔画一样,想抹除都懒得动手去抹的碍眼东西,更不值得多上心……”
“我想,我要是死了,于他,也起不了什么波澜。”何一玉道。
他的眼睫轻轻地震颤着,一双眼睛清澈而透亮,感觉下一秒就要扑簌簌地落下瓢泼的泪水来。
太子觉得他有点可怜,异国他乡,无亲无故,明明有母国、有父皇,却过的像个“身世浮沉雨打萍”的流浪汉。
太子安慰他道:“别别,你千万别这么说,你还有我这个朋友呢!”
闻言,何一玉睁大眼睛盯着太子,充满了惊讶和感激。
他眼球的表面浮着一层薄纱一般的光斑,长长的睫毛投下的影子,将光斑切成柔和的碎片,让他的眼睛看起来更加的清透单纯。
何一玉:“殿下,你真的当我是朋友?你可是太子,身世显赫,我同你相比,不过是蝼蚁和金星,我何德何能……”
“嘘!”没等何一玉说完,太子就抬手制止了他:“真正的朋友是不看出身的,我看你欢喜,就是要交你这个朋友,一玉,你父皇不待见你,是他的损失,但是我乐意和你认识,你很好,一定不必妄自菲薄。”
“嗯嗯!”何一玉重重点头,像个被人夸奖后,喜不自胜的小孩子,在太子眼里,他也不过是个乖巧可爱的弟弟一般的人物。
“走吧。”太子站起身来,叉着腰,俯视着他道。
何一玉:“去哪?”
太子开朗地笑出一口小白牙,明媚得像个下凡人间的小太阳,她道:“跟我去东宫,给你看着好耍物儿。”
何一玉笑得眯起眼睛,羞赧地回笑:“好。”
离开教室,太子率先冲出院子,掀开车帘,跨进了车厢,探出半个身子,挥舞手臂,朝何一玉唤道:“这里!”
何一玉笑着点点头,他最后一个出教室门,负责关门。
背对着太子,何一玉的神色沉寂下来,笑容消失,蒙上一层不遭光的雾色,他轻轻扣上门,脸朝走廊的尽头撇去。
方才,不只是方才,总是有人偷偷摸摸地溜到这里,扒着窗户缝儿,窥视什么人。
何一玉还以为是宫里有别有心机的人要调查他,想乘机取他性命,但好像,并不是这样。
在同学尽数退散后,他和太子在教室里闲聊天,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又出现了,竟然胆大妄为地直接站在门外看,半边身子掩在门框后。
太子背对着门,而他一抬头的功夫,正好和那个身影面对面。
那人是个看起来和他一般大的男孩,眼神紧紧地锁在太子身上,带着显而易见的仰慕和艳羡,他盯得有些出神,恍然注意到何一玉看到了他,有点错愕地瞳孔颤动,倏地从门框上消失了。
他像是习惯了自己是个“隐形人”的人,同样不喜欢人多的时候,所以等到人少了之后才敢直接出现。
他本来是根本不怕自己会被发现的,突然被何一玉注意到,显然有点被吓到了,消失后再也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