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气
沈继业离京日久,裴倾又是近年新贵,于他而言,眼前之人自然有些陌生。
只是裴倾姓名,他却也有所耳闻。未及弱冠便高中榜眼,二十有余即受命为官,新帝即位后,更是短短两年内便一连升入内阁,如今位同首辅。
这般年纪便有如此建树,想不知道都难。
果真这老天爷总是不公平,给了他一个好脑子,偏还给了他一副好皮囊。若非这些年他屡屡拒绝,硬拖得年纪大了些,只怕仍是上京闺秀眼中的香饽饽。
倘若沈明嫣知道三叔的想法,定会笑他。这裴倾一张脸摆在那,那些小姑娘瞧了,哪还会在意年纪呢?
“不知贾副将打算如何解释这些信件与私藏的地图?”裴倾向着沈继业与周佑的方向颔首,又看向贾量。
他走进马棚中,先才帮沈明嫣挡掉兵刃的谢罪便过去将伞接过来。
外头雨势不见小,裴倾却长身玉立,瞧不出一点雨里的狼狈来。
好似连溅起的泥点子遇了他都要让开似的。
瞧见他第一眼时,沈明嫣还有些意外,只是转念一想,便又觉得正常了。
连她都能顺藤摸瓜把贾量这条鱼钓出来,裴倾那样的人又岂会查不到。
这么一想,那日她与李况的会面倒还帮上了忙。倘若不是她从上京来此,那贾副将大约也不会自乱阵脚。
“我不知这位大人是从哪罗织出莫须有的罪名。谁能证明这是我的东西?”贾量不屑。
沈继业紧紧皱眉,这与他共进退多年的战友,如今就像变了个人一般。
裴倾却并不着急,他面含笑意,声音也不见一丝焦躁:“苍戎文字形如图画,有一种密文,更是以笔画相嵌来传递消息。这地图上以密文标注了剑风关自西向东各处守卫,又从贾副将战马的马鞍下寻得,难道不是贾副将的东西吗?”
“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什么密文!”
裴倾将那地图扔下,负手而立:“那说说贾副将身上的苍戎图腾呢?”
苍戎图腾!
沈继业与周佑几人面面相觑。那苍戎是有个圆形的图腾,他们还曾在战场的战旗上见过,只是大梁人谁会有这个?
贾量神情变了变,只是却仍不见松动:“你们这些文官,惯会将白的说成黑的。我们在剑风关拿命去守,朝廷就派五千人来,是在磕碜谁?”
此话一出,在场的剑风关守军面色都不太好看。
某种程度来说,贾量的话也并没有说错。
“你说我是叛徒,可我领着人在这守关时,你们又在何处?既然我守着这剑风关,也不见一点支援,我不自己想办法,难道等着和当年的寒衣卫一样,青山埋骨吗?”
雨声大了些,仿佛贾量的声音也更添几分悲戚。
沈明嫣瞧见裴倾脸上没了笑容,他神情清冷,如高岭积雪,带着森然寒意。
“你也配提寒衣卫。”他一字一顿,分明声音是淡淡的,可就是好像每个字都有万钧分量,砸得人喘不过气来。
沈明嫣第一次觉得,原来裴倾那人也是有情绪的,他也不是永远都那副独立世外的样子。
只是还不待她再添上一把火,忽然间贾量竟哈哈大笑,如同疯魔。
“我配不配还轮不到你这小白脸来说。告诉你们,这已经是剑风关最后的机会了,现在这最后的机会都没有了,谁也救不了剑风关!”
他大喝一声,竟拿起大刀朝众人劈砍而来。
随着他声音落下,十四营这处校场周围,竟由远及近响起喊杀声来。
“苍戎偷袭!”剑风关守军已经见过太多这样的场面,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
只是这里是十四营旧地,防守并不如大营,来此捉拿叛徒的兵士也并没有那么多,众人反应很快,但一时间却也有些混乱起来。
沈明嫣用计只是想将那人钓出来,却也未曾想过苍戎人竟敢潜入这里偷袭。
此处虽离关口不远,但到底在关内,关口据险,除非……贾量来此之前就留了后手!
“走!”
她正想提醒三叔,却不料有个人一把就将她扯了过去,这残破马厩本就没那么结实,内外一打起来,该塌的塌该烂的烂,只溅起满地泥水来。
“裴倾……”沈明嫣惊讶地瞧着那拉着她跑走的人。
裴倾却压根没有理会她,只是像摆弄个物件似的,两下将她扯进一辆马车里,瞬息之间便已关好车门。
沈明嫣还想说什么,未及开口,那人就不知从哪抽出剑来,竟护在马车周围。
裴倾还会武?
沈明嫣前两世都从未见他动刀动枪。
兵戎无眼,若非果真会武,又如何敢在这种时候还护在外头?
“杀——”
喊杀声此起彼伏,这处荒废校场内,竟生生变成战场。雨水混着血水,砸进泥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