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如草芥
只是这一切的安宁,便从那个悄寂的午后开始发生了变化。
那日,楚如攸同公主用过午膳后,就回到自己的院子,却怎么也睡不着于是便出门走了走。自入宫后,她可以说是几乎所有时间的都和公主待在一起,很少会一个人出来走动。一是对宫里的路不熟悉,二是害怕给自己惹上什么麻烦连累楚家。自己在家中虽没有经历过什么勾心斗角的腌臜事,可对于宫中的一些还是有所耳闻的。
午后,楚如攸走在一处僻静小院的廊道上,暄风轻柔地吹拂着襦裙,空气里弥漫着春日芳菲的香气。楚如攸觉得舒服极了,索性停在廊下驻足欣赏起眼前那株杏花树来。
“陛下,陛下,别……”穿一身淡绿色宫衣的女子拼命的逃跑着。
楚如攸虽没有听清话语的内容,但这声音有一丝熟悉,好像是那伺候自己的柔儿。正当她打算去看发生了什么事情时,突然被一人捂住嘴拽进了身后的房间。楚如攸又恐又惊,拼命地挣扎着。
“想活命就闭嘴!”那人声音低沉。
还没有等楚如攸反应过来,柔儿便跑到了那颗杏花树下。那时柔儿已是衣衫不整,头发散乱,拼命的拒绝着她面前的男人。
“陛下……求你……放过奴婢……”柔儿绝望的哀求着,郮锡置若罔闻,依然强迫着她。可在柔儿拼命的反抗下郮锡仿佛渐渐失去了耐心,最开始是打骂,然后推搡,柔儿很快被折磨到摔倒在地上。就在郮锡靠近时,柔儿一脚用力踢在了他命门处。
郮锡发出吃痛的怒吼,随之抽出腰间的匕首刺向了柔儿,一刀又一刀。柔儿从开始的拼尽全力爬着逃命,渐渐地在口吐鲜血后停止了挣扎。
外面的人不知楚如攸在门后目睹了一切,不能眼睁睁看着柔儿被欺负,她拼命地想要去挣脱身后之人的束缚。可那人告诉自己要死不要牵连家人,她只能忍受着。直到郮锡掏出匕首刺向柔儿后,楚如攸本能性的转身将头埋进魏安的胸膛。
在楚如攸突然转身贴进自己胸膛后,魏安完全怔在了原地,一动不动,连呼吸都不敢。那一刻魏安只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声,外界的所有都被忽略。若此刻有人想要取他的性命,那么那个人一定是可以成功的。
直到外面处理柔儿尸体的宫人离开,周围又回归了春日的安宁。
将自己头埋起来的楚如攸紧咬双唇,双手紧撰,指甲深深嵌进肉里,浑身颤抖,而脑海里一遍遍浮现出柔儿被刺时的模样。胃终于是承受不住,抑制不住地跑向墙角干呕,楚如攸分不清眼泪到底是因为胃难受而流,还是因为无能为力而流。
魏安将一方手帕递在楚如攸的面前,楚如攸抬头看他,眼含泪光,唇上渗出丝丝鲜血。仿佛透过楚如攸的眼睛,他看见了从前那个躲在密室里的自己。
愤怒、仇恨、却又绝望弱小。
而那边楚如攸望着一脸如常,高高在上的魏安直出神。原来这个世间从来都这般不公;原来人命真的可以如草芥;原来自己那般胆小怯懦;
“若想家人平安,今日发生的事便烂在肚子里!记住,你不曾到过此处,不曾见过任何人……”魏安将手帕丢在了楚如攸的身上,然后转身推门离开。
就在魏安准备踏出门槛时,楚如攸突然发问到:“魏大人,何谓世间?”
魏安迈出的腿顿了顿,终还是跨过了那道门槛,不置一语,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什么是世间呢?是那被屠戮的太子全府?还是那塞北被强掠的村庄?亦或是那被欺压流亡的百姓?魏安想,这样的世间本就该被颠覆,而自己便要做那缔造新世界的人。
楚如攸不知道,那天她随意走进去的僻静小院便是故太子郮逸还未被正式册封为太子前居住的地方。那时,朝中诡谲风云尚未侵袭这个三口之家,在整个宫城,这是魏安唯一留恋的地方。
那天,正值父母的生辰,你本是悄悄避开所有人躲进这最后一方温暖之地,却不料楚如攸会蓦然闯入。于是,杏雨纷飞,春色朦胧之中,见之微风轻翻青衫白裙,少女微仰下颌,日光正好斜落在她的身上。一时间,你愣神片刻,而后垂眼掩盖住眸中复杂情绪。
楚如攸知道自己的问题不会有答案,所以在努力地平复情绪后,她拿起身上的手帕便也走出了那间屋子。
暄风阵阵,院中杏雨纷飞,那颗杏树仍旧高矗巍然,不染世间一粒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