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2000年

李朝旭低着头自顾自地絮叨了很多，抬头一看李响还是板正地坐在木制的椅子上，脸上还挂着刚开始谈话时那种温和的笑容，没有一丝不耐烦的神情。

一想到李响专门请了半天假照顾自己，她却一直在自说自话，李朝旭面上浮出几丝尴尬的神情。恰好此时安欣推门而入，打破了这凝固的空气。

文件夹被拍在桌子上，响声显得有些突兀，被一个电话强行召回的安欣面露不悦，加上李朝旭个子不高又缩成一团，一时也没有看见，所以直接就隔着一张桌子向李响吐槽了起来。

“白金瀚的那帮子人就是咬定了不知道黄翠翠这个人，什么都问不出来。”

在安欣带着怨气发泄完后，一只手缓缓地举起。

“这个黄翠翠……我好像认识。”

——

“小旭，姐这回要去做趟大的生意了。”

李朝旭缩在出租房最角落里的床铺上，看着画上浓妆的女人蹲在地上收拾着行李，走廊上不断有人穿插走动着去洗漱，这片出租区好像没有一天安静的日子。

“什么生意？”李朝旭觉得这个问题有些明知故问的嫌疑，因此又加上了一句“那做完你还回来不。”

“不回来咯，以后不做这行了，带着我闺女去过清白日子。”

黄翠翠背着李朝旭蹲着，出租屋上方的吊灯时不时闪几下，昏黄的灯光铺在她身上，那条布满亮片的裙子也不再那么晃眼，提到女儿的黄翠翠声音一顿，只是一顿，随即又动手收拾起了衣服。

李朝旭心里难受，这出租屋里聚集了四面八方来的各种人，做的生意多少有些见不得光，这不坚实的墙壁隔不了音，却能把每个人痛苦的哀鸣都锁在里面。

她之前因为试图逃跑被抓住打了一顿后就扔在了这里，也是这个长年失修的吊灯，晃得她眼睛难受。原本以为没人会理会她，却没想到一群人乌泱泱地就把她抬到了床上，红花油揉在手臂上又辣又痛，李朝旭疼得咧嘴。

后来一次又一次逃跑未遂，小屋里的药油很快就见了底，姐姐们笑着说等她发工资得全部补回来，但是却总有未开封的一瓶摆在桌面上最明显的位置。

“还是保命要紧。”黄翠翠住在李朝旭的上铺，两人的交流也相对多些，李朝旭不算是个听劝的主，只是现下也没什么别的法子让她离开这里。

“嗯”闷闷地哼了一声，她将有些破烂的二手书翻到下一页，印刷有些不清晰的字在泛黄的书页上更难看清，那天读的字，到日后她才知道有多大的力量。

“凡是不能一击击溃你的敌人时，务必韬光养晦。”

——

“后来没了她的消息，我以为她真的去过好日子了，心里还蛮高兴的。”

李朝旭苦笑了两声，她已经尽力搜罗记忆里黄翠翠和她说过的话，才发现，原来和她说过最多话的人，她也只了解她生命中几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虽然没能提供很有效的信息，但好歹算是有了突破，安欣和李响决定后续从黄翠翠的女儿和生前的男友开始查起。

关于拐走李朝旭的贩子，李朝旭一时也想不起多少细节，这两天的事情对她来说都发生得太突然了，被救出来的狂喜一时间冲昏了她的头脑。

简单地吃过午饭，李响得赶着时间把李朝旭送回莽村，上午打过电话给李顺报了消息，中年男人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才吐出一句话：“谢谢你，响子。”

原本想去给李朝旭买部手机搁在身上的，小姑娘硬是倔着不要，没办法，李响只能先开车送她回去。

“响哥，给你写信你会收不。”

李朝旭的刚刚齐肩的头发被吹的乱糟糟，她眯缝着眼睛向李响问道。

“收，你写我就收。”

莽村还没通公路，因此有好长一截路都是布满泥泞，原本想着陪李朝旭下车走一段的，没想到在路口就看见了两个身影，李顺抿着嘴一时也说不出话，倒是李青显得更轻松些，但也只是小心地抱了抱这个失踪半年的妹妹。李响想着以后相聚的时间总是有的，因此也只简单地叮嘱了李顺以后碰见麻烦要找他，李顺连忙应了下来。

“下次来市里记得找哥，知道吗？”李响伸手把李朝旭的头发揉得更乱了些，顺便嘱咐了关于那贩子的事要是想起什么来就写信告诉他。

“响哥，下次能再请我吃早饭不”李朝旭把挡住视线的头发往旁边一拨，看着准备开车门离开的李响说道。

“行啊，你想吃什么。”李响的手停在车门的金属边框上，等待着李朝旭下面的话。

“就吃你煮的面吧。”李朝旭冲着李响笑了，一想到在灶台前忙活的李响，她就咧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