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梦（一）

“到点吃饭喽。”一道声音从后方传来，察觉到对方视线直盯显示屏上的设计图，杨采萍起身挡住电脑，飞快地将屏幕调回桌面：四个貌美的小男生肩并肩坐在天台上畅想着未来，精心修饰过的笑容带着几分失真的梦幻，这是时下最流行的男团，深受广大年轻人的追捧。

她其实无感。

她只是认为自己需要用他们来向周围同事证明自己是个心态健康，跟得上潮流的正常人。但这存粹是欲盖弥彰，她那些下班直接回家，公司团建聚会永远请假的行为早就被大部人视作异类，来华胥将近四年，如今还愿意因工作以外的事情主动和她搭话的人寥寥无几，刚才拍她肩膀那位就是其中之一，她叫郑燕，和杨采萍同岁，岩群人。

“诶，你这个小玩具在哪里买的？还挺好看。”郑燕伸手拿起杨采萍放在桌上的一个机甲摆件，不等后者开口，又放下了，环视桌面一周，寻宝贝似的，却再无所获了。

这时，杨采萍终于从一本书中翻出饭卡，应道：“随便在一小学边上的杂货店买的，赶紧走吧，不然待会儿人多。”

还是迟了，电梯口已经排起长队。杨采萍顺势说自己要锻炼身体走楼梯，没想到那女人跟了上来，两人本要从二十五层走到位于负一层的食堂，结果中途郑燕说走不动了，拉着杨采萍又去坐电梯，半天下来一辆，两人勉强挤上去，电梯门几乎是贴着脸合上的。

郑燕，和一堆人挤在逼仄封闭的空间，她选不出哪件事更令自己心烦。身后传来一阵浮夸的香水味，闭着眼睛都知道那人是谁。他和另外一男同事聊天，讲到两周前那场大雨，说南边好像淹死了几个人，还是北边的排水系统做得好。又说今天下午也有雨，要不要他捎他回家。

杨采萍被那味道刺激得想吐，幸亏电梯及时到了，门一开她就走了出去，到食堂后又排了将近十五分钟的队才盛上饭，郑燕抢好了座儿，挥手招呼她，杨采萍心底叹了口气，走过去坐好，还没等她拿起手机，那女人便压低声音道：“你看刚才那谁在电梯里的样子，还给自己立人设呢。要不是佩佩姐走了，哪里轮得到他？”

采萍抿抿嘴，笑道：“我忽然想起来，你刚才拿的那个玩具叫雷恩，是动画片《派斯特回响》里的机甲。”

雷恩的动力核心叫星陨，是一块来自宇宙深处，最神秘的能量石，从主角莱拉的姥姥传给她的母亲又传给她，母亲教她如何操纵机甲杀死虫族，也教她如何在混乱之中坚守正义与良知。

“哦。”郑燕应道，她面前的白碟子里摆着一捧胶囊，这是从浮塔那边流行过来的新吃法，将食物的味道和营养统统浓缩在胶囊里，可以起到饱腹而不增肥的效果。

用筷子夹起一粒红色胶囊送入嘴中，又扫了眼杨采萍的那份咖喱鸡块饭，她不由微笑起来：

“你要不要试试？反正食堂的饭也就那样。”

“你吃吧。”杨采萍婉拒道，将目光投向窗外，阴天，希望不要加班，明天周末，可以放心地睡过去。她转过头盯着郑燕永动机似的一张一合的嘴，听不清也搞不懂她在说什么，偶尔点个头，脸上连表情都懒得做，反正她也不在意。

因为她不与人交流，只是喜欢说话。

“听我老公说瀚波那边要拆了建成商业区，太好了，真希望明年就能建成，不然来回就逛现在这几个，一点新鲜感也没有。瀚波如今人少地多，搬迁起来也省事儿，要我说，早该这样了，不然留着那些废楼干嘛？”

一阵心惊肉跳，待杨采萍回过神时，郑燕已将餐纸递过来，示意她擦擦衣服上溅的咖喱汁。采萍低头，只见几点稀拉拉的黄印在米白的真丝衬衫上，对面魔音又袭：“哎呀，怎么搞的，吓我一跳。”

吓死你好了。

采萍脑中登时闪过数种念头。郑燕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来历。她不信像郑燕这种对公司上下职员家庭背景了如指掌到好像所有人都跟她有血缘关系的人会对自己网开一面。她就是想刺激她，惩罚她的不专心，可听她讲话从来不是她的义务。

“没事。洗洗就好了。”杨采萍用纸巾包裹住落在大腿上的鸡块放进盘子里，刚要走，却感到一阵燥人的香风袭来，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项思扬站到桌边，微笑道：“没打扰你们吧？”

“没有没有！项总有什么指示？”郑燕忙笑道。

“你吃完来我办公室一趟。”项思扬瞟了眼采萍的胸前，然后又朝郑燕笑道：“怎么又变漂亮了。”

郑燕喜不自胜，正想接话，却见这小白脸风一样地溜走了，她转过头，杨采萍也不见了，兴许是去了洗手间。她微微一笑，心想，你装什么装。她自觉又获了一个采萍的把柄，便得了胜似地端起餐盘朝外走去。

为了遮住那块污迹，杨采萍来找项思扬时特意套了件宽松的空调衫，可这也没能阻止他继续盯着自己的胸看，三秒过后，那道视线才爬上她的脸。项思扬笑着喊她坐下，几句无关痛痒的闲聊后，这才步入正题。

“之前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