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县
要么就自己扛过来,要么就死在解差面前。那女子的姐姐便是在这句话中倒下的。
众人僵持在这里,顾念秋又摸了摸林清书的体温,悠悠叹了口气:“再不治,烧确实能退,人也凉了。”
闻言众人才如影人有了竹棍,吱呀吱呀动了起来。与林清书亲近的几人匆匆忙忙去问诊了,只剩下那女子还在怄气,剩下的人则待在屋子里梳洗。
顾念秋快速打理干净后,拉着还揩着湿发的江蓉:“走。”
江蓉不解道:“去哪?”
顾念秋言简意赅:“赚钱。”
平县虽说是个县,却大得出奇。尽管看不见商队往来,却有一地的古怪玩意。
江蓉指着地上摆着的绣品,兴奋极了:“居然有人的绣工比我还差劲,就这还能拿出来卖。”
她确实是真情实感,这声音响亮直接招了摊主一记眼刀。为了不再出一笔药钱,顾念秋赶紧把她拉走。
不过这一路看下来,她心底也有了许多想法。
通州不似京城繁华讲究,区区一个平县自然也没有那些时兴的花样。繁华艳丽的反而是突漠传来的花纹样式。
如果能将京城的花样绣出来贩卖,想必也会有人尝个新鲜。
“你们是京城来的?”顾念秋和江蓉正走着,耳侧却传来一句问话。
一个裹着头巾的仆妇站在摊前:“京城来的总归识得字哇,你们识字不?”
顾念秋和江蓉还穿流放时的衣服,自然是一下子就被认出来了。街上的人本就对她们多加打量,卖肉夹馍的摊主一问,其余人就皆悄咪咪竖起了耳朵。
江蓉开心地说道:“当然会啦。”
这还是第一次有当地的住户主动找她们搭话,而非在背后偷偷议论。
那摊主是个爽快人,闻言眼睛发光,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你们能不能帮俺看看这上面写了什么?”
二人接过来看了,只见这纸上的字虽大,却歪歪扭扭缺胳膊少腿,辨认起来极为困难。江蓉撇了撇嘴想吐槽,却见顾念秋抢先张了口:“婶子,平县没有识字的人吗?”
“那当然有,只是平阳书肆那个药罐子又回去养病了,整日病怏怏的,十天躺九天。”摊主叹了口气,不爽道,“掌柜和其他人都是个牛眼睛,读书不知道读到哪个狗肚子里去了,非说认不出俺家那口子写的字。”
摊主叉着腰扯着大嗓门抱怨:“那些个小皮崽子,不识字还想挣俺的钱,没门!”
江蓉听完之后咧嘴笑,有没有可能是这些字实在过于抽象了。
笑完后又捂着嘴,示意顾念秋赶紧走,要是她们认不出来,估计也成了摊主口中的“小皮崽子”。
谁料顾念秋道:“我现在读给你听吗?还是私下说?”
摊主见顾念秋真能识得,喜笑颜开,搓搓手说道:“就在这读,你们京城的小娘子还怪讲究,周围都是老熟人,有什么听不得的。”
顾念秋对着这横七八扭,缺胳膊少腿的字淡然读道:“貌美吾妻,安之否?吾日日打铁,勤学苦读,朝朝暮暮,念你思你,如痴如狂。前日遛弯见一发钗,与你甚为相配,待吾归家,躬必簪之......”
顾念秋每读一字,婶子的笑容便更开一分。到最后喜上眉梢,面上也不自觉带了几分妇人的羞涩,嘴上念叨着:“哎呀这家伙,买什么钗子,出门在外也不省着点。”
旁边竖着耳朵偷听的摊贩皆翻了个白眼,身旁的江蓉则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顾念秋将皱巴的纸细心抚平递还,趁热打铁道:“都是郎君的一片心意。婶子真有福气,尊夫在外还惦记着你,这字里行间都是满满的思念啊。”
她这一夸可是夸在了杨三婶的心上,说起自家相公那是滔滔不绝。好在被狂秀一波恩爱后,顾念秋和江蓉可谓收获满满。杨三婶当即就包了一袋子饼给她们。
顾念秋又借着聊天,带着江蓉无形间卖了一波惨后,又是收割了一波同情。不仅杨三婶将剩下的边角料都给了她,其他摊贩也给了些东西。
毕竟边角料不值钱,如今接济了,万一以后也有个信要帮忙读的,也好去问人家。
江蓉抱着东西走在路上,不敢相信自己一文钱没花就白白得了这么多东西。她眨巴眨巴眼睛:“念秋,你真识得那些字?跟鬼画符似的,我是一个词都认不得。”
“那自然。”
顾念秋表面淡定,心里却被狠狠扎了一刀。
毕竟她刚进国公府学字时,也写成这个样子。如今又见到这种飘逸不羁有独特想法的字,竟然倍感亲切。
就是不知道书肆里那个药罐子,是不是跟她一样,也是个三脚猫功夫。
万一是这样的话,倒可以见见掌柜让家里识字的女眷将他替了。
顾念秋暗搓搓地谋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