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纵使头天睡得晚，翌日清晨她仍旧早早起身。

来到淮岭北地妙予已养成规律的作息，因为前两日耽搁，今天务必得去镇上摆摊。李叔拖隔壁三婶传话，让她只备些点心足矣。

想到昨晚临别时男人说的话，望着灶台前的蒸笼，待水烧热。姑娘挽起袖口，默默往里添了几个馒头。

还有时间，正好一锅端出，不妨给他送去一些。

这个时辰，想必对方也未出门。

山上的道路四通八达，也是巧然的机会，妙予发现一处安全的小径。人来人往，正巧就在鹤鸣沟边。

暗自拿定主意，转身在柴火边忙碌。褪去昨日刻意妆点的仪容，此时看姑娘却清新雅致不少。娇小的身型，鹅黄色的衣裙，领口延伸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脱俗的小女儿打扮，活力娇俏。

盯着手中的物什，她看得专注。脸颊被发丝掩了一些，晨时微光从窗外射入炉台，丝丝缕缕映照脸侧，那般温柔，像只水灵的小兔儿。

忙完炉灶旁的事，再将蒸好的点心用布包好。待温热散去一些，起身到桌边倒了杯茶饮去，提上两包面点出门。

临到小院外，将晾晒的衣衫往外挂了些，细心拉好门栓。

天刚亮不久，路上行人不多。空气纯粹，云雾缭绕如同仙境。其实安平寨一路往下风景独美，能每日有幸欣赏此景，倒是早起出发一大乐事。

没行几步，山里已遇见几位熟人，都是附近耕种的山民。婶婶们笑盈盈同她唠嗑家常，随后被姑娘塞入两枚糯米糕，欣然接受，笑得合不拢嘴。

她虽没来多久，却是这里出了名的大方善交。做事勤快，小嘴儿甜，很得人心。

跟山腰的林婶话别，妙予穿过林子去往鹤鸣沟。手中现做的馒头看上去比往日更筋道，学了这么久倒是愈发熟练。

走出平坝，来到玄湖边的木屋。院外藤蔓环绕，未曾刻意收整，看上去却协调别致。远远望去，院外搭了几件宽大的衣衫，凌乱随意，一看就是男人住的地方。

悄然打量，提起手中的面点几步来到栏外，入眼便是某人高大的身影。

日光笼罩，他就这么坐在院中。垂首处理身上的旧伤，看样子正投入用药。

没想到对方也起得挺早，妙予凝神观察，只见男人褪去中衣，默默收整胸前的纱布，肌理分明的胸膛处分布几条刀疤。有处较新的，已经透着粉肉，看来就快长好了。

随意将布丢开，男人显然不甚在意。只不过他耳力极好，早就闻见脚步声。未抬头，伸手捞过衣袍套上，起身。

眼见这一幕，姑娘不好意思再多瞧。小心退后一步，弯腰将馒头分出，隔着木栏搁置外面的石桌。

打算放下就离开。

回头刚想走，哪知那人就像背后长眼，很快穿上衣衫踱来，在妙予还未走开时侧身挡在面前。

没等反应过来，跟前突地立了一座身影，让人压迫的身量。平视胸膛，能见那领口微开。

意识到此，姑娘别开视线，换了正色退开些许，柔婉的语气。

“将军今起这么早？”

眸眼弯，声儿轻，让人如沐春风。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记起给他送馒头，他面上无波，内心却有些高兴。

盯着她，男人未曾改变姿势。

“习惯了。”看一眼包袱，“你呢？”

如是答，姑娘却又笑了笑。

“李叔的摊子可少不得，忙完你这边，我就该去镇上了。”

话音落，虽然猜到，聂炎还是拎起石桌上的东西。

“带的什么？”

姑娘抿唇，窈窕的身段迎风挺立，即便娇小，却很笃定。

“是刚做好的馒头，因将军昨日说起。我早起正好捎带做一些，也给您备了送来。”

他没看那东西，感受包内余温，佯装淡定。

“多谢姑娘。”

知礼言道，她笑得无谓。

“哪里的话。”

二人就这么立在门口，算算时辰，男人再问。

“要下山？”

她听后很快点了点头。

“嗯嗯，将军还有别的事吗？”

示意手中馒头，目不转睛锁住她。

“吃完再走，送你一程。”

眼见这般，她想了想，犹豫后客气。

“不用了，这里有条小径，绕下去就是山脚。我走习惯了，无妨。”

语毕不远处的马儿传来声响，那良驹似乎有灵性，闻着可不一般。

扫了眼前方的马，剑眉微扬。

大概又打算邀她同乘，妙予领会过来，不自在垂下眸子。

良久的沉默，她没动，更不敢贸然开口，怕又像昨夜那般。

莫名的气氛渐渐化开，让人琢磨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