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夜篇(五)
付轻舟想着江小福的衣裳是被自己扯破的,确实不好不管。
她是对江小福有些警惕不想扯上多余的麻烦,但她也不会因此推脱她之责。
于是片刻后付轻舟还是带着江小福一同回到了她的屋子外面。
她屋头自是有针线的,只是江小福一个太监不方便进去,付轻舟便让他在外头稍等片刻。
他无有不应,十分乖巧地留在原地等待着。
做戏要做全套,况且现在还在人家的地头上,没道理上赶子给人露出破绽的。
小江子这般想着便没有将他那副乖巧的模样收起,只侧头看着肩头的裂口,翘起的眼睫毛微垂,像是停驻的蝴蝶翅膀。
付轻舟很快出来了,她客气地称着“小福公公”,又叫人把衣服脱下稍候片刻让她把衣裳补好。
脱衣裳……小江子想起什么,眸中有一瞬的阴霾,却很快掩饰好,只是乖顺地点点头。
在外人面前脱衣裳于他而言委实不算是什么好体验,自他察出福瑞的猥琐心思后,他便对在外人面前脱衣服生出了点微妙的被羞辱感,所以很是反感。
他解衣裳的动作很慢,待解好后他用手抚了抚衣裳,像是要拂去什么灰尘一般,这才把衣裳双手递给付轻舟,不好意思地说:“有劳轻舟姐姐了。”
不管江小福是出于何种目的,但有礼貌的人总是会让人心生好感的。
春寒料峭,付轻舟不动声色地站在风口替江小福挡着风,将衣裳翻了个面,手指捻了根针思衬着该如何下手。闻言温声道:“小福公公言重了。本就是我扯坏了你的衣裳,合该替你补好的,这哪里算是‘有劳’?”
付轻舟低着头逢衣服,她并未看见小江子眼中稍怪异的笑意。
与那些对他非打即骂的人相比,付轻舟这个人是他遇到的最好的人了,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人——
她虽然面上拒人于外,可还是会有些不经意的善心流露。
他心底暗笑她的“善心”早晚有一日会被他利用还不自知,可面上却从始自终没有表露半分。
付轻舟一直是比小江子高的,便是此刻付轻舟正为他低头缝补衣服,他也瞧不见付轻舟的头顶,只能目光透着无聊地扫过付轻舟脖子以下的地方。
她腰际佩了一只香囊,正是那日他看到的那个,上头绣的隐约可以看出应是莲花图案。
他觉着付轻舟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好闻的味道,想来应是它的缘故。小江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才挪开视线。
可他的视线又落在付轻舟那双为他缝补衣裳的手上,那双手白嫩纤长,与他那双红肿粗鄙的手完全不同。
小江子眼眸微黯,心中微妙地升起一丝嫉妒。
为何世道如此不公,入宫前他活的像寄人篱下的狗,而有的人却能是富商千金不用吃一点苦。
甚至进宫后大家一同为奴,谁也不比谁身份好到哪去,可她还能过得如此滋润,而自己却整日被人打骂折辱……
真是不公平!
这次他很快移开视线,勉强压下自己那不为人知的嫉妒心理,用令人生怜的语气道:“轻舟姐姐,日后你还是唤我‘小江子’罢,我担不起姐姐这一声‘小福公公’的,若是干爹知道了我还叫‘小福’这个名字会不高兴的。”
若是寻常人听到小江子这般可怜神伤的语气,少不得要问上几句以示其关切,可付轻舟则不然。
付轻舟闻言瞧了他一眼,不知是不是真的没领会他话里暗藏的意思,只顺着他的话应了声好,并未多过问些什么。
小江子有些气结,那些腹稿他只起了个头便被付轻舟扼杀在脑海中了。
他嘴上说着不让付轻舟再叫他“小福”了,可他心里却奇怪的很受用付轻舟这般叫他。
那甚至会让他产生一种错觉——似乎在被叫名字的那一刻,他并不是福瑞手里的一个玩意、皇宫里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太监,而是那个还有一丝野性的江小福,像在宫外时一样。
小江子不说话了,那双很有灵性的眼睛仿佛蒙了一层灰。
本就只是袖子和肩头缝合的地方被扯开了,只需逢回去即可,所以付轻舟没花费多少时间便逢完了。
她将手伸进袖子里,手掌伸出来后抓住袖口再翻回来便算是大功告成了。
袖口被磨损的有些厉害,被人用针线缝补过了。只是缝得跟条蜈蚣似的,可见此人并不擅长这些针线活,笨拙得很。
付轻舟动作一顿,又作无事发生般面色如常地将衣裳递还给小江子。
他实在是太过瘦小了,即使套上外裳后依旧是肉眼可见的瘦弱。
付轻舟隐约是知道些什么的,只是她过往的经历使她以漠然筑墙,既蜷缩畏缩着不愿去帮助他人,也不愿让旁人走进她的心墙。
虽然少年看起来有所图谋,但到现在还未对她表露过什么恶意。方才他眸光蒙尘的神情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