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赵成松闻言忽然安静下来,有些莫名地看向一旁,不知他为何忽然提起那个痴傻的三弟。
而后者躲在余贵妃身后,茫然地看向人群中央的两个哥哥。
余舟一愣,盯着他的目光愈加戒备。
“二殿下,傍晚时候国师应召来到陛下寝宫,不久后便将内官全部遣了出来,并传了陛下的命令,称陛下将与国师商议要事,任何人不得入内。若不是奉圣上之命,末将岂敢如眼下这般拦殿下的路?”
“孤不曾怀疑中郎将对陛下忠心耿耿,但前提是,”赵云奕直视着他幽幽开口,“那当真是陛下的命令。”
余舟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赵云奕放低了声音,话语不疾不徐,仿佛在谈论一件与自己全然无关的平常事。
“你也说了,所谓圣上的命令实则出自国师之口。御前侍奉的内官被人借故赶了出来,就连皇后都不准进入寝宫,殿中除了圣上便只有国师一人。你作为御林军中郎将,这般贸然率兵阻拦皇子进殿,若是有人借机假传圣旨,挟持胁迫陛下,你可想过后果?”
“那可是国师大人!如何会对陛下不利?”
余舟张口便是反驳,但目光中显然已经泄出一丝犹豫。
“余舟,你身为御林军中郎将,职责便是保护陛下安全。如今没有得到陛下准确指令,却阻拦皇子甚至阻碍皇后进殿探视。你以为,你是在保护圣驾,还是被人利用?”
赵云奕说罢不再言语,只盯着眼前的武官。
峥州时便见过余舟对南魏对为帝王者的忠诚,他赌的就是,眼前的御林军中郎将与殿中那位国师并非同伙。
他越是沉稳淡定,余舟便越是心慌,回想着方才二皇子的一袭话,持剑的手也犹豫着有些下落之势。
泊影站在赵云奕身后,不动声色打量着周围。
赵成松仍旧想要瞅准机会冲出包围圈,多重罪责在身,今夜或是他翻身最后的机会。但没有余舟下令,御林军寸步不让,哪怕面对的是叫嚣着的辽王。
董如燕候在殿外,冷静地看着赵云奕几人处,目光中隐隐有些波动。余贵妃等在她身边,身后是尚不知发生了何事的赵弗章。然后便是后妃、内官、朝臣,神色各异,各自心有计较。
还有赵玉姝。
泊影视线掠过她时迟滞了片刻。这位人人口中被父亲宠爱的小公主,面对皇帝的卧病在床,却并没有表露出旁人以为的那样悲伤与担忧,也根本不曾注意到赵云奕身后的泊影。
泊影看得出,她在掩饰自己的激动,至于为何,则不得而知。
没有人敢说出口,但所有人都能预感到,今夜有大事要发生。
殿外的声音不可能没有传到白途耳中,可皇帝寝宫内却始终没有任何动静,就好像根本无人在殿中。
而白途此举,究竟想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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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将近时,国师府的马车进了宫。
当白途缓步走进帝王寝宫,一眼便见到了躺在幔帐之间的皇帝。赵淳双眸紧闭,面色青紫,细看之下才能注意到他胸膛的微弱起伏。
是赵淳将他叫来的,自己却睡了过去。
白途在他床边站了半晌,不知在想些什么,再开口时便借由皇帝的名头,将御前内官在内的所有人赶了出去。
寝宫所有烛灯点燃,与散落殿中的夕阳余晖融在一起,照亮殿中一派富丽堂皇。金色幔帐垂落,虚虚笼着龙纹锦被中油灯枯竭的帝王。
自服食丹药开始,赵淳精神愈加振奋,而身子逐渐亏空却浑然不觉。昨日在林中遇上刺杀,生死之际受了惊吓,原本精神焕发的皇帝更是加速衰老,好似一夜之间垮了下去。
悬在天际的太阳逐渐落下,窗外景象逐渐浮上一层暗色,只剩依稀光亮,又被殿中明亮烛火吞没。
白途独自站在帝王寝宫中,站在赵淳床前,垂首望着床幔之间的沉睡者。
赵淳的生命正走向尽头,而有的是人正值壮年,如旭日升起。
他不知在床前站了多久。
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直到殿外传来争执声,赵淳才终于苏醒过来,艰难张开双眼。
“国师来了。”
他已是气若游丝,似乎动了动胳膊想要坐起来,却连坐起的力气都没有。
视线缓缓扫过近前一袭白衣,他已经看不清来人容貌,仅凭感觉判断出眼前的人是自己平日最为信任的国师。
白途站在一旁不出声,冷眼看着他,没有出手相帮的意思。
但赵淳也毫不在意,目光落在幔帐某处,自顾自缓缓开口。
“自今日早晨开始,朝臣便催促着朕立储,言辞之间暗示朕行将就木,命不久矣。”
“仙师是你找来的,神通你最清楚不过。朕已得长生之道,昨日一遭,不过是天子必经之劫难,待朕度过,便是永世天下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