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鱼塘月色

夕阳点燃了学院和山寺间的水汊，临近晚膳的时辰，缕缕炊烟从山间冒出，不懂决定在金阁寺为程大官办一场送别宴。前面的人嬉闹说笑，应籽言慢吞吞地落在最后，哼着曲，捋着辫子踢着石子傻笑，夏则灵奇怪地看着她：“籽言，你、你没事吧？看你笑的，跟个小花痴一样。”

“你才……”应籽言正要驳口，忽然笑意加深了，挽紧夏则灵的胳膊，“我这是心情好，宁王殿下这一来，就住在我家客房，我就可以天天看见他了！”

夏则灵微惊，想那宁王侠肝义胆，俊逸不凡，又兼皇亲国戚，富埒陶白，论说不知得了多少达官显贵千金的青睐，只是没想到霸道蛮横的籽言也会对他痴迷不已！不过籽言这副春情荡漾的样子，她好像看到了面对王阳明时的自己，便有些心不在焉了，“那很好啊，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可要把握好机会，多跟他相处一番。”不说别的，宁王救了她，照顾周到，举止妥帖，应该是一位人品可靠的真君子吧？

半晌，应籽言眉尖皱起，“你说，我爹会同意我跟宁王，那什么吗？”

“为何不同意？你是尚书之女，王府也算不错的归宿，就像我大姐夏丹霞，两年前嫁给魏国公府的长孙，大姐夫跟她举案齐眉，也未必妻妾如云……”

“哎呀我不是担心这个啦！”应籽言羞得捂脸，开始诉说烦恼。

五年前，宁王游历江南来到观自在书院，暂住应家，逢上应籽言跟应墨林闹别扭离家出走，躲到深山老林的树杈上，差点被蛇咬，宁王及时出现，接住了从树上摔落的她，平稳落地的瞬间，她仰视着那张风清朗月的俊颜失神了……那段时间，宁王带她到镇子上最具特色的酒楼，请她吃百味斋的桂花糕，水镜台听戏，百翠湖游船，虽然她一看他就脸红，但那时她才十二岁，并不知道喜欢的含义。后来，宁王突然跟应墨林辞行了，她难过了好一阵儿，只能问应墨林宁王什么时候会再来。

他不会再来了，应墨林放下正待整理的书卷，语重心长地告诉她。她再追问，应墨林就冷脸，让她不要再提宁王的事了！

应籽言受了打击，从那往后就跟男孩子疯玩，再没考虑其他。

夏则灵听完了始末，有些清楚也有些困惑，这位宁王和她印象里好逸恶劳横霸一方的藩王宗室的确不一样。听闻岭西靖江王朱守谦不守法度，肆意淫..虐良家女子，仗势欺凌广西护卫指挥，闹得民怨四起，被太..祖皇帝召回应天府圈禁至死，更久远的，代王朱桂苛政设税、秦王朱樉草菅人命，被太..祖皇帝斥责“望之不似人君”……既然这位宁王执守礼法善待百姓，又风度翩翩一表人才的，应墨林为什么不热衷跟宁王府结亲呢？

“籽言，要是你爹你不答允，你还会执着下去吗？”夏则灵想了解应籽言的决心，再决定要不要帮她。

“我……”应籽言想了想，“这个我还没想好，我得先观察一下宁王的意思，要是他对我没那个想法，我也不会犯傻的！”

“嗯！你这样我就放心了。”夏则灵捏了捏应籽言的脸蛋，要是应籽言保持这份好心态，最差也不会伤害自己，不至于跟她一样深夜出去喝酒、流泪、胡言乱语。

到了金阁寺，寺中燃起了篝火，水井旁的灶台冒出乱七八糟的气味。

“不懂老师让咱们每个人都露一手，烧得不好吃大家多包涵喔！”南宫越意脸上蹭了几道煤炭印子，还在添着柴火。夏则灵惊呆了，“这青菜怎么能和米一起下锅呢？你要煮饭的话要先放水，要是炒青菜的话要先放油。”这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同窗简直就是祸害粮食，应籽言没料到夏则灵的反应，惊奇道：“则灵，想不到你还会烧菜做饭啊？”

“就会一点点。”夏则灵扯扯唇角，这是最基本的常识啊。

“看看你们啊，平时一个个自诩心灵手巧，以一当十，结果连做饭都不会，回头别说是我不懂的学生啊！”不懂拿着锅铲除去锅底焦黑的一团，欣慰地瞧着整理葱姜蒜的夏则灵，叹为观止，“看来你是深藏不露啊，今晚我们可有口福了！你要烧什么，我让无休帮你。”

夏则灵切菜的动作一顿，含含糊糊道：“其实我只会一样菜，别的也不会。”

“什么呀？”不懂兴奋地有些流口水了。

“红鲳鱼炖豆腐。”夏则灵微笑，心坎却跟卡了根鱼刺一般地疼。

关于这道红鲳鱼炖豆腐，是她请教了家中三位巧厨娘学来的，此鱼久烹不老，鲜美少腥，放入豆腐、甜椒，滋味恰到好处，最重要的，红鲳鱼是余姚特色菜。王阳明幼时生在余姚县，阳春三月，师兄体弱，母亲便到姚江鱼档买来红鲳鱼来烹，为师兄滋补身子。听师兄谈及亡母时怀恋此羹的美味，她便偷偷学了来，久而久之，这就成了她唯一的拿手菜。

“不简单啊，无休早上去淀山湖买了不少鱼回来，但是好像没有你要的红鲳鱼。”不懂到鱼缸里捞了一条尾鳍分叉的大鲳鱼，“灰鲳鱼可以吗？”

“嗯。”夏则灵点点头。吃鱼的人不是王阳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