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前夜
巡查官到达驿馆的第一晚。艾焕雅和苏妍畅捧着一纸诉状将黄家告上了庭。
妍畅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去敲那住所的大门,左右近卫来拦她,她禀明来意却依然不得放行,只好一嗓子高声嚷起来,引得匆匆行人纷纷停下脚步去听她的诉求。
“清平世界,朗朗乾坤,都郡黄家公然欺男霸女,鱼肉乡里,卖官鬻爵,诸多罪行,罄竹难书。然官廷不究,法门不理,黑白两道,沆瀣一气,天理不容!法理不容!”
驿馆内外当即乱作一团,巡察官的手下连同即将赴任的黄家新官无一不惊,站在巡察大人的房外不知是退是进。这边,听到了外头动静的于先生倒气定神闲,令左右将两位姑娘请进来。
这份状书由焕雅亲自操刀,字字泣血、情真意切而不失条理逻辑,既将多年顽疾痼瘴一一铺开又直击要害,将罪恶本源剖析得一清二楚。负责此次新官上任监察之职的于先生细细通读她们呈上的诉状,读到不明处,便诚信敬意地询问二人。见他态度和善,两位星灵子对其有问必答,但她们还是留了一手,没有将黄家账本直接奉上。
“此事我已知晓。”
待二位来客诉完冤苦,于先生大手一挥,即令亲信从本地官廷调人前往黄家一探究竟。彼时的黄家正在收拾盛宴后残羹剩饭,清点进入库房的珍宝金银。官人们携刀破门而入,报明来意,里里外外将黄老爷和黄夫人的住所围了个水泄不通,在见到那满地财宝后,他们立刻将情况上报给了于先生。巡查官怒不可遏,连发数道急令,让官人在黄家大宅驻守,为的是监视这家子,防止他们在公审开始前做出改章换印、通风报信、销毁证据之类的勾当。
经此一遭,大公审召开已是板上上钉。消息一出,满城震惊,都想知道是什么人竟如此胆大包天,敢将黄家告上公审庭,好事的甚至堵在了两位姑娘的家门口,妄图一睹庐山真面目,结果都被她们抄棍子打出门去。最后几天,焕雅干脆连家都不回,就窝在妍畅那六平米的小窝里,一心一意和妍畅一起演习公审日的发言,预设对方会使出的招数,商议拆招之法。烛火燃了一根又一根,烛花开得绚烂无人理,用来驳倒黄家的文书在妍畅的床上小矮桌上叠了厚厚一沓。
又校对了一遍账目的妍畅揉着自己酸涩的肩膀,抬眼就是执笔挥毫的艾焕雅,神色平静,全神贯注,时而轻声念稿子,时而沉思好词句,叫人感觉打乱她的一丁点儿节奏都是天大的罪过。妍畅见自己暂时帮不上忙,便拿了剪子去收拾那孱弱的灯芯,将与焕雅的从容不同,两人准备得越是充足,她就越是感到心慌意乱,那份敢与黄家人和于先生叫板的勇气此刻竟被封入了蜡烛里,随着火光绵绵细细的,一点一点烧了。
烛焰重拾光芒,发出噼里啪啦的细微声响,妍畅踩着那些声响低声说道:“明天就是公审日了。”
她的声音很低很轻,比起邀人聊天,更像在自言自语。
“嗯,我知道,所以我现在在抓紧准备。”
焕雅头也不抬,仍一心盯着文书、证据和律法条文,为自己,为朋友,构筑起一道可攻可守的坚实屏障。
妍畅撂下剪子,一手倚在矮桌,一手托住自己的腮帮子,含糊道:“你别说,我现在倒是有点担心黄家事后的报复了。”
“哈?”
这话听得焕雅又好气又好笑,放了笔,抬起头,嘴角一抽一抽的。
“都到这个时候怎么才想起来要害怕,你前些天气冲冲闯门时的气势去哪儿了?”
“就是因为和你这两天和看太多,所以才害怕。”
妍畅随手抓住一本文案摔到床上,而后侧身躺倒,抱住被子唉声叹气。在这之前,她不是没听过黄家的一些报复手段,但多是寻常人的口头流传,声色形绘都大打折扣。那时,她又正好刚从学校里出来,仗着星灵子的骄傲与身份,天不怕地不怕,这才一股脑儿地撞了上去,可如今,一份份的案卷摆在了她的面前,执笔人最是会操弄文字的,寥寥数语便将那恶行写得活灵活现,每一篇、每一行都能看得人触目惊心,肝胆生寒,比口头说说不知详尽生动了多少。
抱着被子发泄完,妍畅闷闷地说:“我是不怕他们,可是戏班子呢?有一点师父没说错,不管我们有没有看轻自己,当今世道,我们这伙子人的命在别人眼里看来根本就‘不值钱’……”
“身份不高就该任人欺负吗?有苦有冤就不能去申诉了吗?这几句可都是你嚷出来的,还有啊,你是不相信我?”焕雅气得拿笔杆敲了一下她额头,“起来,我给你讲讲现在的形势。”
妍畅果真听焕雅的话,从被窝里爬出来,坐到她的旁边。
“东部一共十一个地区,各个地区轮流统领东部大权,每三年换一次,各部门要员则由其他地区的人才担任,并且各区的自治权也比较大,这你知道吧。”
被教导的人点点头,这是她们打小就学到的知识,想忘都难。
“现在是洛安地区在执掌大权,他们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