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屏
晚饭后众人打着灯笼回房,桂子心系刚种下的花苗,催促雁回:“今晚不能陪你找姐姐妹妹啰嗦了,且让我快些送你回去,我一会儿要再去趟花园。”
“你算哪位?竟然命令起我来。”雁回轻掐桂子的腰。
上午家里运进来好些花木苗材,家丁上门来找,说“少爷指名要桂子姑娘查验”。一句话害得桂子老大不好意思,真心愧疚往日背地里闲话池洲。连忙随来人去看了货物,照单清点,送走货车又马不停蹄亲手搬送去花园里。
就连午饭都是秋妈妈寻了过来,拉着她回去才吃了几口。放下碗筷桂子即跑去花园,留下一句:“不立即种下,我担心花草活不成。”
实际上雁回也想去看。“我倒要瞧瞧你忙活一下午,到底做出些什么来。”
反而是她走在前面带着桂子,临近熄灯,好些门洞都已上了锁,二人既不想绕远路,又不愿太耗时间,只得剑走偏锋,找了些不寻常去路。
“当心脚下,你白日从不走这种路,可别逞威风了。”桂子一手扶着雁回,一手掌着灯笼,正要自庭院的几座假山下穿过。
“嗯?”雁回停了下来,她这一顿堵住了身后的桂子,两人立即撞到一起。
“干什么?”桂子正要抱怨,也听到了微弱的啼哭声,连忙拉拉雁回的衣袖:“有人在哭?”
有了此前救猫儿和捉小鸿的经历,她们都正气十足,雁回仍走在前面,伸手拉着桂子疾步向啼哭声处走去。
“何人在此?”雁回柔和地问。
啼哭声立即止住。
看来那人并不愿意现身,桂子将灯笼抬高些,向着幽暗处说:“我是桂子,雁回小姐房里的。你不必害怕。”
一个人影自假山中闪了出来,桂子只觉得这身形眼熟得很。待那人缓步走到眼前,灯火照亮脸庞,桂子惊叫一声:“珠儿姐姐,你在这里哭什么!如着凉了可怎么办。”
珠儿含泪对桂子摇摇头,转身向雁回行礼道:“见过雁回小姐,无意惊吓您,请宽恕。”
雁回叹气,拉起珠儿的手。“好姐姐,怎这时候还和我弄这些客气。好不令人心疼。”她又掏出怀中手帕正要递给珠儿,立即改了主意,亲手擦去珠儿脸上泪水。
谁知这泪水竟连绵不绝,怎么擦也擦不完,雁回不禁又叹了一口气。
“不是我说你,有什么事便来找我,即使我是做不了什么主,高低同你做一块儿骂上一番,至少心里痛快。”桂子嗔怪地轻推了一把珠儿。“做什么独自在这鬼森森的地方,躲起来流这些丧气豆儿。”
“诶——可不许这样。”雁回护住珠儿。
桂子收回动作,双手环抱起来,撅着嘴皱眉看着珠儿。见她也为自己烦恼,珠儿过意不去,又确是急于倾诉,便拉着雁回的手说:“我是为自己感伤,在这池家做工多年出不去,不想让旁人知道,就寻了这个僻静处独自躲一躲,谁知还是惊扰到了雁回小姐。”
“你不许再说这样生分话。平日里你待我们百般好,我要在这时候拿些小姐架子责怪于你,还有个人样儿吗?”雁回说完还故意看一眼桂子。
被这个眼神扫到,桂子心中不甘,连忙解释:“你也知道是她生分在先,我——”
“好了。”珠儿出手安抚桂子,她也叹口气,说:“别恼了,我自说与你听。”
原来是珠儿想要赎身出去,却被池姨母拒绝。“夫人拿卖身契压我,我是当真没想到会如此,若她留我多做三年,我不要月钱也罢,权当是知恩图报。谁知她竟拿着卖身契,说绝对不会放我走,给钱也不行,说是当年已与我父母钱货两讫,想走也不是按市面上买人的价,必须赔上百倍赎身。我又不是那青楼里的……”
“实在不行你就逃跑。”桂子愤恨地说。
“那可不行,如我真出走了怕是家人要吃官司,我父母兄弟都是市井小民,哪里斗得过。你我都知道夫人毒——”珠儿立即改口:“她并非什么慈悲菩萨,能做出什么事,可不消我细说。”
我可真希望你能细说说,雁回想。看着珠儿的可怜样子,想着自己没了父亲,又离了母亲,十天半个月才能收到信上只言片语,便也陪着心酸。
而桂子亦想到自己家人迟迟不来音信,自伤身世,也落下泪来。她的泪珠越落越大越滚越快,逐渐发出哽咽声。珠儿眼见着耳听着,忍不住伸手揽过桂子,两人顿时哭作一团。
雁回手足无措,只好亲手提着灯笼,不停观察是否有旁人路过。
不知珠儿和桂子抱头痛哭了多久,雁回只觉得站得浑身寒冷,犹豫着终于问出口:“要不都回去吧,且先歇息。”
珠儿点点头。
雁回又安慰道:“姐姐先自振作起来,从长计议,并非走到绝路。”
“对啊。”桂子松开双手,替珠儿拢拢鬓发。“凡事总不都是一动手就能成,慢些来,兴许哪天就有机会了。我看池夫人也不是什么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