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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再走在大街小巷,是车水马龙也好,是万籁俱寂也罢,寂寞?甄海星甚至不知道寂寞为何物了。“沅来,”她今晚掉过一次眼泪了,像是一回生,二回熟,虽然再不会寂寞,但一开口鼻子又是酸酸的,“你说我将来……会是一个好妈妈吗?”
也难怪她没底气。
她身边一个又一个的全是反面教材,她能排除错误的答案,不代表能做对。
在这件事上,沅来不能大包大揽,也不能对甄海星服软,他想了好一会儿,甄海星也不催他,由着他想,直到他说:“我帮你,作为交换,你也要帮我做一个好爸爸。”
他们没有领路人,好在,有彼此。
今年的第一场春雨来得迟,在这一夜润物细无声。
沅来和甄海星漫无目的地走着,途经一个馄饨摊。
摊主是个头发花白的阿姨,在搭防雨布。甄海星上前搭了把手:“都这么晚了,还不收摊?”阿姨笑呵呵:“等我女儿来接我。”
甄海星便在唯一一张小方桌前坐了下来。
雨夜的馄饨暖了人的胃和手脚,也就暖了人心,连沅来都不挑三拣四了,不然,他会说只有虾皮、紫菜和味精的味道,零分。
赶上雨丝最密密麻麻的时候,从阿姨翘首以盼的方向跑来一个身影,平底鞋、黑色西装裤、一件红色薄棉服,没带伞,将公文包顶在头上。
阿姨撑了伞,迎上前去。
“你信吗?”甄海星对沅来斩钉截铁,“她的外套,是妈妈买给她的。”
“我信。”
当然,甄海星和沅来没有去求证,也没有必要去求证。仅是这一个猜测,便让甄海星多了三分底气:母亲和孩子的关系哪里用得着人教?这分明是天性。尽管李梨没给她买过这么暖的红色棉服,也没给尹果儿买过这么土的红色棉服,但她分明知道这才是母爱的大多数……
母女二人有说有笑地收了摊。
“给你留了一份。”母亲对女儿邀功,“最后一份,他们还要吃,我没卖。”
上了年纪的人,耳背,说话声音大,于是,除了女儿听到了,还没来得及离开的甄海星和沅来也听到了。女儿对甄海星和沅来抱歉地笑了笑。的确,刚刚甄海星说再来一碗,阿姨眼睛都不带眨一眨地说卖光了。
离开后,甄海星回了好几次头,目送母女二人,看女儿推着车,看母亲一把伞撑在二人头上,但斜斜地偏向着女儿。
她听不到二人的对话了,但就是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女儿大概会说:“都说了不用给我留,我减肥。”
母亲:“你又不胖。”
女儿大概还会说:“同事都说我穿红色好看。”
母亲:“我说好看你不信,非得人家说。”
甄海星大可以猜一猜,说不定女儿在公司不会穿这件红色薄棉服,下班后,换上,只穿给母亲看……
“想好了吗?”沅来唤回甄海星的思绪。
“什么?”
“做妈妈的事,想好了吗?”
甄海星往长远想:“我今晚才有这个想法,要深思熟虑,怎么也要三个月,不,一周,不不不……怎么也要睡一觉再说。”
为人父母,绝不是脑袋一热的事。
不同于甄海星,沅来除了往长远想,也想眼前:“这边……”
他揽着她拐了个弯。
“不回去吗?”甄海星走累了,眼看又偏离了回家的方向。
“先去个地方。”
“我累了……”
“那也要先去个地方。”
“去哪?”
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雨停了,沅来让甄海星在店外等他,他一个人进去。透过玻璃门,甄海星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沅来买了什么——小盒子,从她第一次花八十块钱“买”他,她没准备,他准备的小盒子,后来她也一次都没准备过,反正他会准备,反正他会保护好她,反正不管她有多一时兴起,他都有准备。
曾经,她调侃他:“哪个正经人会随时随地拿出这个来?”
他不跟她透过现象看本质——现象是他随时随地能拿出这个,但本质是什么?本质是甄海星的一时兴起不止三五回,才将他培养出这样的习惯不是吗?
他只直截了当地问她:“你喜欢正经人?”
“我喜欢你……”
这就够了。
眼下,甄海星看着沅来不挑不选,从琳琅满目中拿了他惯用的,看着他付款,在店外“置身事外”的她反倒红了脸。不该啊!她扪心自问:甄海星,你也久经沙场了,脸皮不该这么薄了啊……可他这样临时抱佛脚地带她来便利店,让她不能不想起昨晚。
想起昨晚托猫耳朵的福,他似乎是多用了一个还是两个……
大概是用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