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乐元年
人头上,浸湿了它的眼睛。
耳边的声音被无限放大,树枝摇曳,惊鸟而起。
在意识彻底消散前,赵思清的眼前晃过一个人影,她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却又像是幻觉。
那人的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些什么,她想去听,却只有风的声音。
渐渐地,她闭上了双目。
————
似是水滴汇入河流,发出了轻响。
赵思清被声音吵醒,在床帐中睁开了双眼。有些诧异,这里是哪儿?
床边值夜的侍女见她睁开双眸,便立即精神起来,站在帐边,“郡主,你醒了。”
郡主?赵思清好久没听到这个称呼。自她十八岁在赵玉驰的生日宴上被他亲封后,别人都唤她淑雅公主。
赵思清坐起了身,独自缓了会儿,才恢复清明,问道:“我这是在哪?”
侍女的声音带着疑惑,似是赵思清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郡主当然是在淮北侯府了?”
怀北侯府,赵思清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哪都可以,但这绝不可能是淮北王府。因为那儿早就在一年前,赵玉驰就当着她的面下令将这里夷为平地。
赵思清掀开床帐,想要下床。她不愿在挖苦自己的人的面前多待,却刚好看见面前侍女的容貌。
“晴儿?你不是已经嫁……”
赵思清的话只说了一半便止住了。因为她发现此时的晴儿梳着双垂螺发髻,穿着少女时最喜欢的鹅黄色衣裙,模样也比记忆中的青涩很多。
赵思请连忙起身,身边的晴儿,立即递上衣衫,熟练地帮她穿上。
赵思清心中疑惑,因为眼前的人绝不可能骗她。
赵思清仔细观察着房间内的陈设,这里所有的物件没有移动一分,都是记忆中的模样,甚至还要更新些。
赵思清来到铜镜前,镜子里映出少女的脸,是她十八岁的模样。精致的五官配上白皙的皮肤,再加上清冷高贵的气质,当时引得瑞安无数少年求娶。只是细看镜中人,又有些不同。和当时的自己相比,眼神中少了几分鲜活,多了几分深沉,终究是让岁月留下了痕迹。
赵思清又将手探向自己的脖颈,那里十分光滑,没有想象中狰狞的疤痕。
这是梦境吗,那感觉为何如此真实?若不是梦境,又要如何解释眼前的一切,是去见孟婆前的走马观花,或是她真的得老天垂怜,重回到了十八岁,给她一次完成夙愿的机会?
赵思清努力整理着自己的思绪,无论如何,既然都出现在这了,有些人终究是要见的。
“晴儿,爹爹和兄长在哪儿?”
“淮北王和世子应是在前厅商量政事。”
“好。”
赵思清听后快步穿过花园和小路,跑到前厅门口,她理了理衣衫,顺了下散乱的乌黑长发,心中有些忐忑,但还是走了进去。
“爹爹,兄长。”
赵思清的声音有些发颤。自兄长失踪,爹爹生病去世后,她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思清来了。”
看到她后,爹爹赵成霖脸上的神情当即从愁眉不展到喜笑颜开。房间里坐着的兄长赵杨兴也是同样,他递了果盘到赵思清面前,似是瞧见她的狼狈模样,忍不住问道:“这是没有洗漱就过来了,是做了噩梦?还是一夜不见,太想我和爹爹。”
“是太想了。”看到两人的那一刻,赵思清的双眸便被泪水浸湿,她将兄长一把抱住,似乎这样,就能抵挡住她受的所有委屈。
她好想告诉他们,她被囚禁了三年,所有人都视她如草芥,堂堂一国公主,人人都能欺负她,辱骂她。就连他们最信任的栾亦行,最终都没有站在自己这边。她是死后才见的他们。她有多想他们啊,日日夜夜,每时每分。
兄长的气息围绕着她,顿时觉着安心不少,抱了会儿,赵思清放开了手,转身又拥住了爹爹。
爹爹见她如此,便伸出手像是小时候那样略显笨拙地轻拍她的背,久经沙场的汉子夹着嗓子柔声哄道:“思清不怕,是做了噩梦惊住了吗?爹爹和兄长在,思清不怕。”
赵思清看着他们紧张的神色,意识到自己太过失态,她起了身。平缓了情绪。
她看着他们。兄长是记忆里的模样,而爹爹好年轻,头发还没有花白,整个人也没有被国事压得喘不过气,是一副潇洒样子,也是她记忆里帅气的样子,而不是无力的躺在病床上,等待命运降临。
爹爹、哥哥,他们没死。自己回到了从前。
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这一世,她要保护好自己所有在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