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万年

第一章

车子涌进崎岖山路，卡在傍晚七点半挤进甘孜鱼子西，与稻城亚丁不相上下的地方，它和别的景点不同，鱼子西是村落的名称，这里能同时观赏贡嘎雅拉两座雪山。

对藏地纪录片制作组来说，它美而省事，不过近几年旅游繁华，哪怕鱼子西是小众景点，也依然有人愿意跨越千山万水，只为日落时分亲眼目睹它的圣洁。

但许卿合没有那样的心情。

她走遍甘孜藏族自治州，却没搜寻到年龄阶段为6至16的福利院，意味三个月的拍摄周期，白白延长半个月。就算有，也会介意制作组的拍摄不愿上镜，要找条件符合且院长同意的福利院，难说。

偏偏这里仅有三家福利院，不出意外的全拒了。

无奈之下，许卿合只好带制作人员先取景，奈何车辆堵死，鱼子西海拔又高，全车人手氧气瓶，温度骤降，他们裹着棉服，低头大口吸氧。

然而，意外永远都在下一秒。

“许导，陈勇高反了，他呼吸虚弱，我们掉头下山吧，我看那边黑压压的，估计是看不见日落了。”暖暖扶好陈勇，焦虑地伸头对她说。

高反不是小事，许卿合转头把自己的氧气瓶给她。

“先用着，我们抄小路下山。”

鱼子西的小路可不是一般小路，遍地碎石，陡峭弯曲，不注意就是粉身碎骨。外加天气恶劣，头顶雷声轰鸣，说不紧张那都是假的。

许卿合全神贯注的握紧方向盘，她见前方还有会才拐弯，瞄眼后视镜的陈勇。

“怎么样了，不够我还有氧气瓶。”

陈勇说不上话，挥手说不用，暖暖搂着他，好奇地问许卿合：“许导，你一点都不高反啊。”

五年前许卿合出国进修戏剧电影，受她养父影响，她的第一部作品问世遍拥有无限好评。回国后她又把注意力转向少数民族，去过西藏、香格里拉等隐匿无名的藏族村落。

她早就适应高原海拔，不似以前鲁莽任性的她几乎没有任何预防，背起行囊就踏进藏区。

想来，居然已经过去五年了。

“习惯就不高反了，其实甘孜的海拔没有那么严重，对比其他藏区，这里很温柔。”

可能车程太长，暖暖无聊透彻，又问：“许导你经常来甘孜啊。”

不是，这是她第二次涉足甘孜。

许卿合去过很多地方，但甘孜却是她不敢轻易回想的地方。她停顿须臾，笑笑说：“第二次来，以前年轻不懂事，有经验罢了。”

暖暖早知道许卿合年纪轻轻就名利双收，以为她的背景是由于那位知名全球的大导演父亲，以及好莱坞常驻华人影后母亲，没成想有钱人的圈子到底是普通人仰望不到的，她那么年轻就进藏，而她辛苦攒钱才没有勇气把钱花在旅游上，要不怎么说银行家的儿子是银行家。

“那许导有没有遇见超帅的康巴汉子啊，就那种高大挺拔，帅得人腿软的野性帅哥啊？”暖暖满脸笑意的追问。

前方下坡路有坑洼，许卿合又因为这问题打开尘封的记忆长廊，她心脏蓦然收紧，抬眼一只兔子从林中窜出来，她赶忙打转方向盘，但山体太陡，轮胎打滑，耳边扑通几声，车内所有人控制不住的向上颠簸。

暖暖尖叫起来：“完了，陈勇吐了！”

她迅速解开安全带，情况紧急，所以许卿合没穿雨衣，高原的雨落得又凶又急，宛如被小冰雹击打，雨水模糊视线，她扒拉车站在悬崖边缘，心凉大半截，车子抛锚了。

早知道不抄近道，说不定没这回事，她越想越心烦，克制情绪的拍了下车身，暗骂：“操。”

许卿合抬头环视山脉，瞧见远处有白塔，白塔是藏族的象征。

她转身挡雨，看见有群黑褐相间的牦牛，生活在3500米以上的牛是牦牛，而她开了半小时的车，海拔至少降到4000以下，就是说目前海拔不算危险，陈勇还能撑会。

夜幕低垂，雨水浇透衣物，不知何时有块石头从山顶滚落，不轻不重的落脚在许卿合脚边，她拾起来抹掉眼角水渍，这块石头刻有经文，通常刻有经文的石头只会出现在神山。

何为神山，他们眼前能看见的所有山脉，都是藏族人的神山。

“请你把石头还给我。”宁玛拉姆驭马站在斜上方的坡体，用藏语跟她说。

有救了。

许卿合双手合十，真诚的弯腰请求，她用藏语说：“我们的车抛锚了，可不可以帮帮我们？”

黑夜里看不清宁玛的脸，也不清楚她的表情，只依稀分辨对方大约十二岁，扎辫子，穿藏袍，这么恶劣的天气骑马却行云流水，许卿合蛮不确信对方会帮忙，毕竟全车四个人，一匹马要来回好久才能把人运走。

“走吧。”少女清晰明亮的嗓音宛如照明灯。

许卿合感谢万分：“谢谢，谢谢。”

她和剩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