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

沈清舒这样问，是因为一旦顾家造反，那么李瑞这个太子便确实会有身陷囹圄的风险。到时候，朝中是否帮忙不一定，但他那几个兄弟是必然会落井下石的，还有他那个父皇，也未必会保他这个儿子。

而且他带的人马虽然都是精锐，但是数量太少，不说和整个大军相比，仅仅是一个营恐怕都很难拿下。

两边一方是亲人，一方是爱人，她不想看到任何一方受伤。

李瑞低着头轻抚她白皙柔软的脸颊，神情专注而温柔：“清舒，你说我该怎么办？”

日光透过窗纸而下，给他的眸色增添了几分朦胧的浅，看上去有种难言的脆弱。

——他其实是故意的。

这样的试探已经成了骨子里的本能，但他又害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只好在这试探之上多加一点筹码，譬如，他的美色和她的怜悯。

他紧紧盯着怀里的人：清舒，你是选顾豫章和你母亲，还是选我？

沈清舒没有看出他的试探，只是在想：“若是这次走了，是不是以后都很难见到大舅舅了？”

李瑞听到“走”时，眼睛里骤然盛满了笑意，他迷恋地低头轻嗅女孩子，心不在焉答道：“若是顾豫章能多撑一段时间，那必然还会有见面的时候。”

但是顾豫章兵力甚重，却不一定能有多大的胜算——他的粮食并不一定会够。

沈清舒听懂了这句话，狐疑的看向沉迷于她头发的太子殿下：“五五开吧，你缘何如此笃定是我大舅舅先撑不下去？”

明明不过才收到大舅舅造反的消息。

或者再往前几天？那天的天字密信？

李瑞把脑袋搁在了沈清舒肩膀上，他的摇头便显得格外明显，落下的发丝让沈清舒有些发痒，她推了推粘人的男朋友：“好好说话。”

李瑞心里高兴得仿佛繁花盛开，这理由却又不好与沈清舒明言，便一会儿闻一闻她馨香的发丝，一会儿用手指缠一缠她的发尾。

被推开了也毫不在意的再靠上去。

“你说，你大舅舅还会不会再攻打对面的三王呢？”

沈清舒张口便要说“打”，却突然想到：既然已经不是李家的臣子了，凭什么还要处理李家的家事？”

但是她又突然想到：三王毕竟姓李，若是大舅舅不打三王，三王却反过来和盛朝勾搭起来，前后夹击，大舅舅不就被合围了吗？

她也拿不准了，犹犹豫豫道：“……打？”

李瑞点头又摇头：“你也想到了，这处境于他并不是什么好事，他带走的虽然是盛朝的大部分兵力，但若要长久为战，养兵就是一大问题，除非他能以雷霆之势攻下京都，再转过头来扫荡三王，否则便是你想到的处境——前有狼、后有虎。”

向北，老东家盛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向南，三王还未曾与之交过手，很难清楚底细，若两军交战时战事焦灼，老东家必然会加一把火的。

这样想，大舅舅的处境一点都不乐观。

但是这样的局势已经是一触即发了，她完全插不上手。

沈清舒推开李瑞，坐直身体，认真的看着他，道：“我要去见大舅舅一面。”

自从悄悄跟着李瑞到这儿，她还没有来得及见大舅舅一面，战事情形难以把控，这一面焉知不是最后一面。

李瑞察觉到沈清舒的认真，悦然的心情渐渐收敛起来。

他转了转手上的扳指，静默瞬息，道：“可。”

只要沈清舒愿意同他一起离开，他可以答应沈清舒任何条件，当然包括让她去见顾豫章一面。

说完这句话，便向沈清舒伸出了手。

沈清舒却还沉浸在惊讶之中。她去倒是容易，回来却不见得。虽然不知道李瑞哪句话是试探，但她看人也有自己的直觉，她直觉李瑞不会这样轻易答应，放她离开。

结果非但答应，还如此痛快？

太子伸出的手迟迟没有回应，神情肉眼可见的蕴含了一丝委屈。

他等不及，一勾手拉住了沈清舒的袖子，将人拉回了自己怀中。重新抱住了人，才在心底满足的喟叹了一声。

“清舒，只要你别离开我。”他低低说了这样一句话，半是请求，半是胁迫地将人搂紧，却让沈清舒瞬间心疼了一下，像是被蜜蜂在心口浅浅蛰了一下。

她亲吻在太子殿下嘴角：“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这承诺给出时发自本心，却也没有想到应验之时来得这样快。

李瑞能够坐稳太子之位，与他手下之人的能力与忠心不无关系，而他的太子之位越稳，暗中投奔他的有用之人便越多，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而在军中，李瑞也有一部分人手，比如顾豫章一个十分信任的将领的副将。他能够调动一部分军队守卫，位卑职重，原本李瑞是想让他护卫沈清舒出入所用，却不料，等沈清舒一进去，这人就被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