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
彼时沈清舒进了顾豫章营帐时,顾豫章正在休息,见了“失踪”的外甥女儿,第一反应便是惊讶,等回过神来便向心腹使了个眼色,让他去查了当日的守备。
他自己则笑眯眯对着沈清舒道:“舒儿怎么来了?你失踪多日,大舅舅都收到了消息,还派人出去寻你,幸好你自己回来了。”
说着从营帐的主位上走下来,到了沈清舒身边,张开手臂道:“来,让大舅舅抱抱,看轻了没有?”
沈清舒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她擦了擦眼泪,扑到了大舅舅怀里。
顾豫章的表情有一刹那沉了下来,但随即恢复了正常,等熟悉的一圈过去,他轻轻拍了下沈清舒的肩膀,示意她坐下:“舒儿这一个多月去哪了?让家里人好找,你母亲怕不是要急疯了。”
沈清舒走的时候没说,但丫鬟们都是知道的,母亲定然也知道她来了这里。
“我母亲她……去了哪里?”
顾豫章摇了摇头:“我亦不知。”
沈清舒这下没法掩饰自己的惊讶了:“母亲没有被您接来吗?”
顾豫章神情一顿,若无其事的问道:“舒儿从何处得来的消息?”他反叛一事筹谋许久,将族人接出也是无奈之举,他自己尚且不久之前才得了平安的消息,清舒如何知晓?
他一瞬间便想到了她与太子的婚事。
本以为是皇权猜忌之下不得以缔结的婚约,现下看来却似乎不是。
但沈清舒只是一时情绪激荡,这时也意识到了自己说话的不妥,便道:“我猜的。”随即转移话题道:“表姐和凌然在吗?我们也许久未见了。”
顾豫章也不知信了没有,笑着道:“我让人把他们叫来。”
便喊了门口的守卫。
之后的事情沈清舒一直不愿意想起。
灰色的天,赤红的血,还有泥泞的马蹄,冰冷的衣裳。
门口冲进来一群人,她被大舅舅抓住手臂,低声质问太子在何处,语气听上去仍然和蔼,内容却锋锐至极,步步紧逼。
见她不语,又道:“这天下真正爱你的,除了你母亲和兄姐,便只有顾氏。自你出生我便当你是顾家人,对你宠爱有加,如今你既已知晓大舅舅是在悬崖上走路,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粉身碎骨,难道你不该帮一帮大舅舅吗?”
“还有你表姐和表弟,从小与你要好,如今为了全家人的性命,亦是抱了马革裹尸的信念,不顾安危的冲锋陷阵。”
“清舒,你不是小孩子了,如何抉择,大舅舅知晓你心中必然是有数的,对不对?”
账外雷声轰鸣,突如其来的惊雷让沈清舒转头看了一眼账外,她过来本来是想与大舅舅好好告个别的。
她摇了摇头:“大舅舅,若情谊里掺了算计,这情谊究竟是为了算计,还是出自真心呢?”
顾豫章:“大舅舅何曾算计于你?你若是不愿告知于我,那便罢了,在这里多留几日,好好陪一陪你表姐。”
沈清舒环顾了一圈,方才大舅舅说去叫表姐和凌然,结果却叫进来一堆兵士,将这帐子里团团围住。他们神情严肃警惕,手中甚至长枪横起,一副要动手的架势。
其实原本过来,也不知要说些什么,劝不能劝,透露消息她也做不出来,左不过是想来见大舅舅一面。
她甚至想,大舅舅说不定会让她自己做选择呢?
没想到还是逃不过刀兵相向。
“若是我说不呢?”
顾豫章已经明白过来沈清舒要走,他仍是一身黑色铠甲,举止间有种横戈马上的力道,他向后扬手,示意周围人不要妄动,对面前一身普通兵士打扮的外甥女道:“不与他们玩也没什么,但是清舒,你不能把期望放到太子身上,他心思太深,又生性多疑,大舅舅担心有朝一日你会后悔。”
见沈清舒神情没多少波动,便又退一步,道:“若你觉得夹在中间为难,找个地方自己安安稳稳过活也可以,等这场战事结束,你再做决定也不迟。”
沈清舒进账时就把头盔摘下了,此时马尾高挑,也一如从前,但心境却回不去了。
她道:“君子一诺,驷马难追。我已经答应了他,若是他不负我,我自然不会负他。”
沈清舒神情坚毅,抽出了腰间的软剑。
“我来这一趟,也不过是为了说一声‘保重’,现在说完了,也该离开了。”
这时营帐外大乱,门口又进来一人,对顾豫章神情郑重道:“元帅,西北大营起火了。”
大军驻扎分了五个大营,西北、东北、西南、东南还有中帐,西北大营离城池最近,因而以辎重粮草为主,他们如今粮草本就不足以支撑至秋收,若是再有损耗,处境会更加艰难。
沈清舒来之前听李瑞说起过备用方案,若是内应无法直接将她接出来,就会在营中点火,以作接应。
她握住了手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