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鬼
“附近的房屋都塌了!粟米全泡水里,跟黄沙差不多!井里打上来的水,也大半桶是泥沙!周围连个活人都没有。”朱大勇赶在天黑之前回来,两手空空:“也不知道俺家婆娘和娃子怎么样了。”
徐念珠心有戚戚焉,不知道阿娘阿爷怎么样了?上游回郭镇淹了、下游河洛镇淹了,大概夹在中间的康店镇也凶多吉少吧?还有兄长,洛水决堤之时他正在筑堤,只怕首当其冲,不知道这会儿流落到何处?
她越想越不安,焦急地看着远处。
很快,第二个人回来,同样毫无所获。
不会真的要饿肚子了吧,或者吃生鱼片?收拾鱼鳞的手一滞,拇指顿时出现一个口子,鲜血直流。
“哎呀,出血了。”赵观棋嚷嚷。
徐念珠止住胡思乱想,丢掉匕首胡乱擦拭着血迹:“没事。”
从小上房揭瓦、下河摸虾的好处就是,皮实,遇到小伤小病不矫情。
受伤的手指被含住,温润,麻酥酥的,似乎不那么疼了。徐念珠想起小时候,自己被逼着学绣花,手指被扎成筛子,阿娘也是这样帮自己止痛,她总是满眼心疼的说:“珠儿乖,不喜欢咱就不学了。”
可是,阿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徐念珠回过神来,抬头对上燕雀无比无辜的脸,慌得赶紧抽回手来,连带退后好几步:“你干嘛?!”
“帮你止血啊。”仿佛是一件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事。
“哦,不用了。”徐念珠脸色涨得通红,故作镇定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才。”燕雀撂下肩膀的一堆干柴,淡定道:“附近情况不太好,只在废墟里找到一捆柴火,被水浸湿了一半,我挑着干的背回来了。”
“哦。”才想着如果有干柴就好了,立马干柴就出现了,当真是瞌睡遇上了枕头——这算不算心有灵犀?徐念珠赶紧摇摇头,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燕雀看见散落在地的鱼,满是惊喜:“你抓的?”
“嗯。”徐念珠小声应着,唯恐他也说出赵观棋那般言论,不愿多谈,重新捡起鱼收拾。
燕雀抓住她的手腕,“你受伤了,我来吧。”
他接过匕首掂量两下,手指在宝石缺失处不断摩挲,连连称赞:“不错,不错。”也不知道是夸赞匕首,还是夸赞徐念珠。
“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赵观棋把腰封里的药葫芦一个个拿出来,半天才翻到想要的那个,献宝似的拿出来,“给你,金疮药。”
徐念珠接过,抹在伤口处,血液瞬间凝结,冰冰凉凉的:“似乎和平时用的不太一样。”
“那是当然,这是可是纪御医配的。”赵观棋满是自豪:“御医你知道吧,专给圣人瞧病的,他配的药惯常不得见,我托了好多人才搞到这么一瓶。”
“既然如此珍贵,快别浪费了。”徐念珠闻言赶紧塞好盖子归还。
“不浪费,不浪费——”赵观棋连连摆手:“给小娘子用,怎么能叫浪费呢?”
燕雀瞥了他一眼,手上动作加重几分,鱼头被摔得劈啪作响,“你也别闲着,过来帮忙。”
赵观棋看着剖膛破肚后依然蹦跳的鱼,一步蹦出去老远,头摇成波浪鼓状:“君子远庖厨!”
“哦,那等会儿你别吃。”燕雀盯着他淡淡道。
“咳咳,那个……”赵观棋被看得发毛,吞咽两口唾沫,四下寻摸着找台阶。
“哎呀,你手上还有伤,快歇着吧,我来。”说着抢过徐念珠手上的干柴,准备搭柴堆。
徐念珠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他,只见他一手拿一根柴火,左放一下右放一下,始终不得其法,最后露出无奈又无助的表情。
若是平时,徐念珠肯定会笑一句“书呆子。”只是这会儿,刚刚用了人家无比珍贵的金疮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话到嘴边换成了:“还是我来吧。”
徐念珠麻利地搭好一个柴堆,半晌没听见赵观棋的动静,心下奇怪,抬头来看,正好撞上他灼灼的目光。
“你嘴唇裂开了,可是渴了?”
这不是废话么,这么久滴水未进,能不渴嘛?徐念珠舔舔干裂的嘴唇,心中腹诽。
另一边也搭好一个柴堆,朱大勇说出她的心声:“要是能有水喝就好了。”
赵观棋自告奋勇:“守着洛水还能渴死?我去取水。”
“俺可不敢喝,”朱大勇嘴角努向张娃,一脸心有余悸:“你看看张娃子,自打喝了洛水就半死不活的,他之前可是壮得像头牛。”
赵观棋拍着胸脯打包票:“把水烧开了喝,不会有事的。”
“谁说的?”朱大勇半信半疑。
“书上说的。我跟你说,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有马多如簇,书中自有颜如玉……”
赵观棋唠唠叨叨,朱大勇一句也没听懂,呆呆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