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勇
什么叫冤家路窄,就是本以为逃脱魔爪,结果逃到了人家大本营。
燕雀起身讪笑:“几位大哥好,别来无恙?”
二柱子撸起袖子,欺身向前:“哎呦,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才说了别让爷爷我逮着你,结果你自己巴巴送上门来了。”
“怎么回事?你们认识?”朱大勇疑道。
二柱子冷着脸:“何止认识,这泼皮还请俺们哥儿几个吃石灰粉呢。”
“误会,误会!”燕雀看看朱大勇,又看看二柱子,赶紧陪笑:“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嘛?”
二柱子一拳招呼上来:“谁跟你一家人?”
燕雀灵巧避过,赵观棋蹭一下站起来:“你们怎么打人!”
徐念珠赶紧推朱大勇:“好歹我大哥也救过你。”
朱大勇站起身,把燕雀挡到身后,沉声问:“怎么回事?”
“他们沿路打劫!”赵观棋抢着告状。
“不是,俺们没有,大哥你听俺说,”二柱子立马没了嚣张气焰,“俺这不是想着,咱们粟米马上见底了,也不能老坐吃山空啊。刚才去周围大户那儿看了一圈,嘿,你猜怎么着,全没粮食了,正愁着没法子呢。回来路上好巧不巧遇见他们几个,手里抓着一把碎银子……哎不对,大哥,你们怎么认识的?”
“混账!”朱大勇呵斥:“我怎么给你们立的规矩,不抢平民百姓,不抢老幼妇孺!你都记到狗肚子里去了!”
“大、大哥,别生气,俺这不是想着……”二柱子焦急解释:“家里这么多张嘴,眼巴巴瞅着咱煮粥吃饭,咱不管他们,他们就真没活路了!倒是他们几个——”
他撇了赵观棋一眼,继续道:“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短了这点银子,一时半会儿也饿不死!”
“我听明白了,所谓观音菩萨显灵送粟米,其实是你们抢了银钱买来的,对吧?”赵观棋恍然大悟。
徐念珠闻言真想给他一脑崩儿,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心里知道就行了,直不楞登说出来,是嫌挨揍太慢么?
果然二柱子恼了,脸色涨得通红:“抢?你说谁抢?那些地主老爷们,趁着灾年拼命作践地价,逼着俺们把田地以三四成的价格卖给他们,那可都是上好的水地,那才叫抢!那些狗官,把朝廷拨来的赈济粮换成陈米甚至谷壳,新米按市价卖出,差价统统进了他们腰包,那才叫抢!俺们就是为了活下去,有口饭吃!”
“若说抢,俺们抢的也是为富不仁的大户!”朱大勇脸色铁青。
赵观棋摸着腰间差点被抢的碎银子,觉得有被内涵到,但是迫于徐念珠的眼神震慑,瘪瘪嘴没敢辩解。
“劫富济贫、行侠仗义!”燕雀一迭声称赞,“大勇为人,在下佩服!”
如今客场作战,以少对多,明显打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还是先顺着说比较好,至于他们做得对不对,以后再说。
他指着愤愤不平的赵观棋:“我三弟那儿还有点碎银子,先给各位大哥救急用吧。”
赵观棋叫起来:“凭什么?你怎么能给劫匪送钱!”
“怎么说话呢,刚刚的粥你没喝?”燕雀假装呵斥,一个劲儿给赵观棋使眼色:“拿钱买粥,天经地义!”
赵观棋还在嘟囔:“那也太贵了。”
徐念珠赶紧戳他:“那是粥嘛?那是救咱命呢!孔夫子没教导过你,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你们倒是会康他人之慨……”赵观棋不情不愿把碎银子一枚一枚往外掏,一枚、两枚、三枚。
“够了够了,”燕雀赶着接过,递给朱大勇:“这些全当我们买粥了,再给我们留一枚当盘缠,你看如何?”
赵观棋闻言把腰封束紧,里面七八枚碎银子硌得肉疼。
“兄弟才是真正行侠仗义之人。”朱大勇抱拳:“兄弟义举,大勇记着了!”
二柱子等人被安排去买米,有人进来拜观音,一脸虔诚,真的把粟米当成是观音菩萨赏赐。
徐念珠凝神看着他们跪拜、叩头、感谢,阳光透过门洞洒到他们身上,温暖、光亮,与坐在阴暗角落里的朱大勇形成鲜明对比。她问朱大勇:“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粮食是抢的,快没有了?”
朱大勇苦笑着摇摇头:“你仔细看看他们,都是些老人、妇人、孩子!他们就像我们的父母、妻子、儿女,最为心善。如果他们知道是抢的,肯定不会吃,那又要饿死多少人?所以这恶人,就让俺来做吧。如果有报应,就报应到俺一人身上,俺愿意坠入十八层地狱,换他们活命。”
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什么是佛,什么是鬼?徐念珠突然恍惚了,她看着观音像出神,观音面容温和、眼神慈悲,仿佛能观尽苍生之苦。台下人真诚跪拜,恨不得将身家性命托付。可这世间,真有神明鬼道吗?若是真有神明,为何对众生苦难视而不见?若是真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