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杀
“我是为郭府尹分忧,你一个校尉,凭什么抓我?”郭顺被府兵团团围住时,是与张重芳同样的冷眼怒喝。
“郭大人,穆县令生前曾寄出两封密信,一封说赈济粮被贪墨,一封陈词不能炸堤。你猜这两封密信,是谁转给圣人的?”
“还能是谁,肯定是郭府尹——”郭顺说着说着,咂摸出其中的不对劲:穆县令的密信只能递给自己的顶头上司郭府尹,如果郭府尹把信转给了圣人,说明他与贪墨、炸堤之事毫无瓜葛,那么让自己炸堤的人是谁?
“郭县丞不会真的以为同样姓郭,就是郭府尹的本家了吧?”
郭顺还在挣扎:“但是张大人,他是郭府尹派来的使臣,是他说郭府尹要炸堤分洪保东都!”
“张重芳乃内侍,是本次水灾的宣抚使,你觉得郭府尹能指挥得动他?”
郭顺目光流转,想到自己对于郭府尹的一切了解都源于张重芳,再复盘事情经过,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做了张重芳敛财路上的马前卒。终日打雁,今朝被雁啄瞎了眼,郭顺冷笑起来,他视线游离,正好看到悉心养着的锦鲤鱼跃而出。这本是他养来讨好彩头的,如今却格外碍眼:“什么鲤鱼跃龙门?其实人就跟咸鱼一样,一日咸鱼,终身咸鱼,再怎么努力也永远都翻不了身。”
徐念珠等人一口气跑到洛水边,终于跑不动,停下来呼哧呼哧休息。赵观棋脚上有伤,到最后已经是拖着一条腿走路,一屁股坐地上,摆着手直说:“不行了,跑不动了”。
陈兴双手呈捧状,捞起河水就往肚子里灌,灌着灌着,双手一滞,水面倒影里赫然多了几个黑点,由小变大,呈包围状渐渐逼近。
燕雀也发现了异常的倒影,回身去看,十余人策马而来。其中一人驭马疾驰,快到时方才勒住,骏马的两只前蹄高高扬起,逼得大家伙儿连退数步,半只脚已经踩进洛水。
“陈兴,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反其道而行之。”吴家用扬鞭指向陈兴,眼神里是预判了对方预判的兴奋,“你倒是跑啊,我倒想看看,你还能跑到哪儿去?”
东、南、北是逼近的人马,西是洛水,退无可退。陈兴索性跨步向前:“你放他们走,咱爷们之间的恩怨,不必牵扯其他人。”
吴家用端坐在马上,垂下眼睑蔑视着陈兴:“你不过就是穆桢的狗腿子,有什么资格跟我提条件?”
穆二郎冷哼道:“你又何尝不是郭顺的狗腿子?”
“你说的对,我是郭顺的狗腿子。”吴家用跳下马来,用马鞭抵住穆二郎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道:“但是我给郭顺做狗腿子,上可以养老母、下可以养妻儿,我可以在巩县一人之下、呼风唤雨。我给你阿爷当狗腿子得到什么了?我他娘的得到了家徒四壁,得到了二十大板!”
吴家用越说越激动:“他穆桢只考虑自己的官声,何曾考虑过我们的死活?他只会怪我沉溺于赌坊,却从没想过我为啥要赌。如果俸禄够奉养家人,我又何必一次次孤注一掷?说白了他就是沽名钓誉之辈,是只考虑自己的自私自利之徒!既然他这么在乎名声,就让他背着骂名去吧!”
“你不配提我阿爷!”穆二郎双眼猩红,几次想撞击吴家用,都被燕雀和徐念珠拦住,敌众我寡,硬碰硬显然不是上策。
只是吴家用没有给他们苟延残喘的机会,一个手势,十余人围上来,利刃出鞘。穆二郎认出,这些人就是当日追杀自己的人。
陈兴警告道:“吴家用,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知道,太知道了,”吴家用笑道,“咱们奉命缉拿叛贼,遭到殊死抵抗,一番激战后全歼叛贼!”
赵观棋不忿:“非要赶尽杀绝吗?”
吴家用瞥了他一眼,仿佛看一只随时可以踩死的蚂蚁,“郭县丞给过你们将功赎过的机会,谁让你硬气呢!这就是你们的命!”
十余人挥刀而至,燕雀把手摸向后腰,冷声道:“我们的命,何时轮到你来审判?”
他以刀鞘格档掉迎面一刀,抬右腿踢飞来者,身体借力腾空而起,接连踢落两人的配刀。
“反叛者人人得而诛之,何须审判?”吴家用阴冷的声音仿佛是一句指令,让十余人大开杀戒。
陈兴弯腰躲过一刀,拽住对方手腕使劲儿向后掰,配刀落地,被陈兴踢回空中,一个转身接住,直接架到对方脖子上,“你们都向后退!”
对方却毫不顾忌同伴性命,依旧前赴后继挥刀向前,眼见着穆二郎要成为刀下亡魂,陈兴一把将人质推过去,刀身穿过人质身体,血液顺着刀尖汩汩流下。穆二郎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完全想不到跑步,甚至连惊恐声都无法发出。
鲜血激发了人性最初的兽性,大刀横七竖八地砍过来,燕雀和陈兴各自踢翻几人,依旧有漏网之刀砍向已经呆住的穆二郎。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闪过,将穆二郎护在身下。利刃贯穿之后,他仍旧跨步向前,周身散发着肃杀地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