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街夜色凉如水
是被人从野桥捞来的,养到八九岁就卖到有钱人家干活。”
我听后不禁暗自心惊:“野桥?泊孤桥?”
五云微微点头。
我从小便听人们说过泊孤桥,有时,这或许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但在家里,我却从未听人提起过。
以前跑出去玩,偶尔听到人议论,总想多听几句,却总是不敢离近了真切地听,只觉得那是个极其不好的地方,大约和小孩子有关,具体怎样不好,我也不得知晓。
我也曾在街市上见大人训诫调皮的孩子:“不听话就把你扔到野桥上去!”却一直疑惑,扔到桥上有怎样?又不是扔到河里。
但渐渐地我知道了野桥的又一名字——“泊孤桥”,慢慢的,便累积起对那个地方、那座桥的好奇和些许无名的恐惧。
带着对泊孤桥朦胧飘渺的认识和想象,我曾在八九岁时问过母亲,母亲却似乎有些生气,并不理会我,只丢下一句“谁与你说这些的?小孩子不要乱打听。”便去做别的事了。绮画也跟着母亲转身走开了,倒是缱书欠身蹲下,微笑着柔声说:“这是乡间大人吓唬小孩子的瞎话,那些顽童都不信,你怎么就信了呢?”见我仍不懈,接着说:“你看,你哥哥就从不问这些。”
我最信哥哥,提到哥哥,我自然就不再过问了。
但小小的心里,难免种下疑惑的种子。
眼前就有知道泊孤桥的人,我自然要问个明白,以解心中多年疑惑。
好奇之下忘了避讳,我忙问道:“泊孤桥,是个什么地方?”
五云也不再像刚才那样小心翼翼,稍稍抬头道:“我是下人,本不该和小姐说这些。”
我轻轻甩手:“无妨。”急切等待她讲给我听。
五云轻轻清了清嗓子,看着自己因局促和窘迫轻轻聚拢的膝盖,缓缓地说:“小姐以为,那是个什么地方?多少冤命在那里,穷的穷,死的死,不过是这世上最没好命的人的聚会,但凡能托生个好人家,也不至于此啊。”
我顿时震惊于她小小年纪说出这样的话。
世上最穷之人,世上最苦之人,世事所迫,世态炎凉......
我不知她说的是自己,还是所有那些像她一样的人。
我心下有些慌了,发觉自己戳了她的痛处,忙想法安慰她。
不等我安慰,五云却兀自地说:“小姐不必担心,我早已不介怀,横竖都是命罢了。”
她顿了顿,接着说:“乡间庄子上的穷人多,许多小孩子生下来便不好,或是长到一二岁便病了的,家里大人明知养不大,也不再寄予希望,好些的,等到哪天孩子没了,就拿个小被子裹着,扔到野桥底下,那桥底下并没有很深的水,不过是个极窄的小潭子,夏天还涨些水,冬天几乎干涸,厚厚的一层冰。”
她描绘得绘声绘色,我听得入神,仿佛那桥就在眼前,不禁好奇,插了一句:“你去过那地方?”
五云似是笑了一下:“小姐忘了,我便是从那来的,也是命大,不过是我很小时的事,也不记得了,不过前几年进京时打那附近过了几次。”
她接着说:“也不知从何时起,家里没了小孩子,人们都送到那去,多是乡里的,条件好些,舍得下的,还给塞被子里些纸钱、元宝,条件差的,连块布都裹不起,就那样赤条条扔在那。自打有了先例,就成了俗成。后来,有的人家熬不起苦日子,见孩子病势加重,也不等夭折,就直接往那一放。小姐,这也未必是狠心,穷人有多穷,这是旁人不能明白的,谁家的孩子不是骨肉啊!”
我只认真听着,心里难过得不知该怎样,这世间到底有多少事,是我怎样也想不到的。
我伸出手去拍拍她瘦小的手背,干柴般的粗糙触感之上,竟是湿的,五云豆大的泪珠从低着的脸上落到我手上,她慌忙用衣袖帮我擦去,又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很自然地抬起头,泪汪汪的一双眼睛看着我,红着眼眶说道:“小姐,我虽命苦,却是这一群中最好命的。”说完抿了抿嘴,接着说:“听捡我的人说,我当时是病坏了,本来是怕好不了了,不想喂了几副药,再在炕上放几天便自个儿好了,你说我命大不大?”
我微微皱眉:“那你大些怎么不找你父母?”
五云像个大人一样叹息道:“我也想找的,也找过,只是我家不像是附近的,细想想,我小时候病成那样,只消吃点药就好了,想来是我家里人连一剂药钱也付不起,才会把我扔了吧,如果是这样,找到又有什么用呢?左不过也是受穷,若是他们真不要我,找了更是寒心。”
我见她起初那番话已是老练,不想她竟如此多思,不禁在心里默默和自己相比,若我是她,我又会怎样呢?
五云不停:“我说我略好些,这是一点,还有一个,就是我是因病,可有些,就是真的不要了,才扔的。这样的少些,我身旁也没几个,再穷也有情,也不至于不要了,这样的大都因是女孩,再有别的,我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