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墙上的罗马静音时钟已经指向了十点，明遥喝完了杯子里最后一口酒，起身准备回家。

肖亦骁也起身，“再坐会儿吧，这才几点啊！”

“时间确实不早了，”孟宴臣拿起明遥座位旁边的大礼盒袋子递给肖亦骁，“拿着吧，遥遥送你的开业礼物。”

肖亦骁颇为惊喜：“给我的？嗨，凭咱们这交情，还送什么礼呀……哎，挺重，这什么呀？”

明遥忍俊不禁：“某人之前不是一直叨叨着要我一幅画吗，特意根据你装修来的，尺寸大小我选了中等的，你自己看看放哪里合适。”

肖亦骁眉开眼笑地说：“看来还是我遥妹惦记我，哥没白疼你！”

孟宴臣轻笑一声，“行了，自己捧着美去吧，我们走了。”

此时的燕城市中心繁灯如星点，黑夜让白天那些锋芒毕露的建筑能安心隐匿匍匐在此，有了一丝喘息的出口。明遥和孟宴臣坐在后座，前面开车的是个有经验的司机大姐，很快就将两人送到了紫林清园。下车后，经夏夜特有的暖风一吹，明遥倒是觉得比车上的空调要舒服许多。

明遥今晚其实喝的酒不算多，孟宴臣也知道明遥在国外读书这么多年，酒量没有那么差，但他还是有意无意虚扶着。

“我没醉，你不用这么小心。”明遥为了证明自己的清醒，还将步子迈得更加稳重。

孟宴臣将手放回原位，“看来你在外面成长很多。”接着他又缓缓地补了一句“人情世故也懂了很多。”

淡黄色的路灯映着明遥如秋水般的瞳孔，照出眼底盈盈的笑意，“我送给肖亦骁的画是回国之后画的。”

孟宴臣闷闷地‘嗯’了一声，“托运确实不方便，还容易弄坏。你考虑得很周到。”

“这只是一个原因。”明遥低头慢慢踱着步，孟宴臣也拖着步子，一顿一顿的，比腕骨传来的秒针还要慢。

“还有什么原因？”

明遥停了下来，慢慢转头对他说：“因为我在准备你的礼物。”

似蝴蝶扇动翅膀，孟宴臣的睫毛不自然地眨了几下，眼底的情绪再也藏不住，终于展颜。

在明遥的记忆中，孟宴臣小时候是很爱笑的，只是人长大之后难免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尤其是他这样的身份，注定要承受比其他人更多的东西，很早就善于控制表情。

但是孟宴臣看到分别了六年的明遥根本控制不了，脸颊边微微陷进去的梨涡暴露出他心中有多么的欣喜。原来即使分别了快六年的时间，明遥依旧将他摆在了重要的位置上，他突然觉得，那些缺少的时间缝隙微不足道，如他所言，以后他们相见的日子还有很多很多。

孟宴臣平复了些许后说：“在你给我礼物之前，先看看我给你的礼物吧。”

“啊，给我的礼物？”明遥稍稍仰起头，好像是想问，他身上空无一物，哪里有礼物。

孟宴臣眉眼含笑，取出自己西服口袋中手掌般大小的黑绒首饰盒，托在掌心递到明遥面前，垂着目光说：“看看，喜欢吗？”。

明遥双手接过，缓缓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紫钻郁金香项链，泛着梦幻般的光泽，冷艳而高贵。明遥当然是喜欢的，可这份礼物很贵重。

“为什么送我这个？”

孟宴臣低头浅笑，随意地说：“看着很适合你，就买了。”

“庆祝你巡展成功。”孟宴臣顿了一下之后说道：“还有，欢迎回家。”

明遥似喜似叹，她张开手臂拥抱了眼前人，眼中翻涌的热意被压下后，她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孟宴臣怔愣了片刻，随即漾开笑容，轻轻回抱，“你喜欢就好。”

“我很喜欢。”

一直很喜欢。

这个夜晚，有酒有风，有新事物，还有老朋友，有感动，也有心动。

明遥回到房间后才意识到，拥抱孟宴臣的那一刻，心如擂鼓的不是她，而是孟宴臣。思绪飘远，明遥仿佛又回到了他们在纽约过的第一个圣诞节。

那时孟宴臣在哥伦比亚大学做交换生，明遥则在三公里外的纽约大学读美术。那天他们早早就奔向了预定好的圣诞主题餐厅，吃完饭后天已经暗了，街上亮起了五彩的灯光，明遥拉着孟宴臣去看第五大街的灯光秀，去逛街上的小店，橱窗外高大的圣诞树上落了点点白雪，节日气氛异常浓厚。这是明遥来纽约后过得最放松快乐的一天。

位于中央公园的沃尔曼溜冰场其实入秋后就开放了，可是明遥学业繁忙，一直都没机会来，这天是圣诞节，明遥特别想来这儿。孟宴臣小时候也学过滑冰，不过长大后也忘得差不多了，只能勉强站住滑两下。而明遥可能是之前就常和蒋裕去溜冰的缘故，散了那么久的骨头再活动起来依旧是轻盈顺畅。

不知不觉，雪花已经落满明遥的黑色针织帽，她穿着白色羽绒服朝孟宴臣滑过来，可能是脚下滑过不平处，明遥不小心俯冲了一下，没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