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玉姑娘。
是——紫玉吗?
沈岁宁感受着胸腔的缓慢跳动,脚底千斤重,她强压着喉间呜咽,让自己轻松些。
她转身,喊了声:“紫玉。”
声音有些沙哑,微微带着颤抖,带着小心翼翼。
主仆时隔四年,再次相见。
场面一度安静。没有再相见的喜悦,也没有再相见的激动,更不必说抱着哭喊着怪天怪地怪谁一场的重逢场面。
有的,只是紫玉眼底的平静。
这场重逢,他们早已离去,只剩沈岁宁还留在过去,困在其中。
她微红的眼尾映着月光,又被紫玉眼底的平静刺痛,她倏尔明白,经年情分,早被这四年磋磨。
季景澜,紫玉,云星,皆是如此。
紫玉端着药碗,拖着碗底的指尖微微泛红,她对金兰和圆圆说,“都下去吧,这里有我。”
她朝沈岁宁福了福身,“天寒夜冻,姑娘早些回去罢。”
紫玉低身时比她矮了一截,沈岁宁看着她漆黑的发,心底微酸。
探出手想摸一摸她的脑袋。
心思刚起,又被按了回去。
她紧了紧斗篷,接受了他们对她的拒绝。
“我不会走的。”沈岁宁盯着她的眼睛,撇了一眼碗里的药,“碧荷呢?你不认我,云星不认我,或者碧荷也不认我,我可以等着,等到你们愿意的时候,我向你们解释。可我听说他还在发烧,他是不是伤得很重,我想进去——看看他。”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很轻,轻到几乎成了一句低喃。
可紫玉还是听清了。
甚至“碧荷”二字,激起了她眼底波折,她想问她一句,你真的还记得姐姐么?
可入眼的面庞毫无血色,她又噤了声。
跟站都没力气站了的人,计较什么呢?!
*
沈岁宁用老办法喂季景澜喝下整整一碗药,乐得张大夫在一旁鼓掌,“还是得有专人来喂药,要不然这烧没法退。”
镇南王妃见状松了口气,在众人劝说下回了自己院子。
房间里,只剩下沈岁宁和昏迷不醒的季景澜。
沈岁宁洗了帕子拧干,叠好放上他额头,又洗了块给他擦了擦脸,最后取了手绢沾水一点一点给他润唇。
做完这些,沈岁宁坐在床榻前的小凳上,伸手握着季景澜的。
手掌很大,指头被清理得很干净,握在手里有些烫人。
时隔四年,沈岁宁终于又抓到了他的手。
天蒙蒙亮时,季景澜烧退了,而沈岁宁又烧了。
屋里的人忙完这个又忙那个。
“这姑娘亏空厉害,这身体应是调理了几年才有如今这模样,但连续几日心力耗尽,体衰力竭,又被打回了原形。”张大夫写了张药方,“养她的人倒是精细,来,拿这张方子去抓药。”
紫玉接过药方拿给侍卫,回头又问:“她以前身子骨好得很,如何会亏空厉害?”
张大夫摇了摇头,“这世间事,老夫哪能都知道啊!”
这女人亏空,要么是生孩子月子没坐好,要么是平日里劳累过度保养不到。
还能是啥?
“那……可能养得好?”
“养?”张大夫瞪目,“她这身子起码养了不下三年,外头看起来跟个没事人一样,内里早就坏了。三年都没养起来,你让我怎么养?”
紫玉顿时红了眼。
张大夫喝了口水,踱步到她面前,打量着她的眼睛,眯了眯眼,笑道:“我听说你以前是这姑娘的丫头,我看她也没几年活头了,你就尽心尽力伺候伺候,就当全了你们主仆情谊。 ”
眼泪刷一下掉下来,紫玉慌忙摸了摸脸,抽抽噎噎让他别咒人。
“你爱信不信。”张大夫走到窗边坐下,翘了个二郎腿,挑挑拣拣小桌上的糕点,填了填肚子。
这镇南王府的人怎么这么轴,天都亮堂了也没见人送早饭来。
他堂堂神医圣手,到哪儿不是众星围绕,只有这几个小兔崽子,次次让他坐冷板凳。
“你一个神医,还治不了她?”紫玉上前抢过桌上的糕点,“你唬我呢。”
张大夫不舍地望着她手里的糕点,舔了舔指头上的碎渣,“哀默大于心死,她最大的病是心病,我又不是她的心上人,医不好。”
“张大夫何必危言耸听吓唬她。”
沈岁宁烧得厉害,迷迷糊糊间将两人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心底担心紫玉真因她没几年好活的鬼话委屈自己去全什么主仆情谊,强撑着醒来说了句。
她身体属实亏空,但没到早死那步。
张大夫笑着摇摇头,伸了个懒腰,出去了。
紫玉一时不知该信谁,又听沈岁宁喘着气说,“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