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水观音
①
张静姝头一回吃到这道菜,是在两年前的天寿节那天。
皇帝过三十岁生日,大宴群臣,人皆有赏,方之洲便得了一盘“滴水观音”,回府后又转手赏给了张静姝。
张静姝放下筷子,紧紧盯着朱九,抿唇不语,神情分外严肃。
“不好吃么?”朱九讶然。
“你老实跟我说罢。”张静姝指了指那盘“滴水观音”,问道,“这道菜是叫‘滴水观音’罢?这是御膳房的菜式罢?你在哪吃的宴?皇宫么?”
今日是上元节,又逢北燕王回都,皇宫自是举办了盛大而隆重的筵席,说来筵席尚未结束,晚上还有一场,只是朱九趁午宴过后的休息空档溜了出来。
他虽谨慎,于吃喝上却不甚在意,午宴上顺手打包了两个菜,并不知什么“滴水观音”,万万没料到张静姝竟能吃出门道,倒是疏忽了。
“其实……呃……”朱九扯了个幌子,“其实我在皇宫当差,这菜是主子赏赐的。”
张静姝“哦”了一声,疑惑消了大半,心道难怪他行踪飘忽、多数时候不着家,原是在宫里当差。她跟皇宫也无甚接触,一听说在皇宫当差,第一反应便是想到了太监宫女,不禁目光一斜,瞟过朱九下身。
她这一眼扫得极快,几乎是一闪而过,但朱九还是捕捉到了,并且立刻便领悟了她这一眼的含义,登时又羞又恼,气急败坏地道:“我不是!”
张静姝不知该怎么接话,遂又“哦”了一声,她原是想糊弄过去,终结此话题,可朱九却不这么想,只道她不信,不由气得牙根痒痒,咬牙切齿地道:“我在皇宫当、侍、卫。”
张静姝转念一想,以他翻墙的身手来看,确是当侍卫比当太监的可能性更大,因而信了大半,至于剩下的一小半,则是她对朱九始终未放下的一丝戒心。
这个人太神秘,难以蠡测,既然不能看透,自然不能全信。
“今日放假么?怎么有空出宫来?”张静姝不欲与他纠缠太监侍卫的问题,复拿起筷子,继续吃起那盘“滴水观音”。
朱九显然被她气得不轻,这时别过身去自生闷气,不想理她,也不回话。过得片晌,他目光忽落在屋内一物上,蓦地一怔,问道:“那个狮头……哪儿来的?”
张静姝闻言看向那日带回家的红色狮头,此刻正端正地摆在堂中,她略作一顿,低声道:“捡来的。”
朱九问:“哪儿捡的?”
张静姝道:“戏园子。”
朱九似对狮头颇感兴趣,追问道:“这狮头破破烂烂的,一看就是别人不要的,你捡它干什么?”
张静姝神色一黯,张忠问遍了城中各家戏园,也未找到狮头的主人,她情知朱九说得不差,应当真是哪个舞狮队丢弃在戏园的,只是那日被人捡来一用,若是如此,再想找那人,便如大海捞针了,每思及此,她便深觉遗憾,间杂一丝失落。
“你怎么不说话了?”朱九回望张静姝,“发什么呆呢?”
张静姝回过神:“破烂么?我觉得挺好看的。”
“给我耍耍!”朱九说着,起身朝狮头走去,张静姝急忙追了上去,将狮头护住,不悦地道:“都破了你还耍,弄坏了怎么办?”
“嘁!亏你拿个破烂儿当宝贝!”朱九言下不无挖苦之意,可眼角眉梢却尽是笑意,“傻不傻?”
张静姝挑眉:“我爱拿它当宝贝怎么了?关你什么事?”
朱九眼下心情好极,就连张静姝竖起满身刺的模样,此刻都像是挠痒痒一样,呵得他几乎要笑出来。
张静姝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见狮头沾了些灰,径自拿了帕子来仔细擦拭。
朱九贼忒兮兮地道:“这么宝贝它,该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罢?”
张静姝恼了:“什么叫不可告人?”
朱九笑道:“那你跟我说说!”
张静姝一扔帕子:“你烦不烦?不就是一个狮头,问东问西的干什么?”
朱九理所当然地道:“你跟我说了我不就不问东问西了嘛!”
张静姝不是没见识过他耍赖的本事,瞪他一眼,交差般道:“我有日被几个泼皮无赖缠上了,有个戴狮头的人救了我,那人所用的正是这个狮头,好了罢?”
岂料朱九仍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你可知救你的人是谁?”
张静姝不愿多提那日之事,不耐烦道:“你有完没完?”
朱九像听不懂她的话,复问:“你到底知不知道救你的人是谁嘛?”
“不知道!他根本就没有露过面,也不曾告诉我他的名字。”张静姝莫可奈何地道,“我到城里各家戏园打听遍了,也没找着人。”
朱九又问:“你若找到那人要怎样?”
张静姝被他磨得着实无奈:“子说了,做人要知恩图报,人家对我有恩,我自要报的。”
朱九不依不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