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二公子
这招朱九已经用过了!
张静姝再蠢,也不至于同一个坑跳两次。
朱家老二是谁?那不就是当今天子!
张静姝抖如筛糠,腿脚发软,一时坐在地上爬不起来。
这时,一只骨节分明、洁白修长的手伸到了她面前。
张静姝额上冷汗都冒了出来,借她一百个熊心豹子胆,她也不敢摸这只手。她往后挪了挪屁股,抓着桌角,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扶起凳子,重新坐好,略抬起眸子,再打量了一眼,对其身份更无怀疑,朱家兄弟几人眉眼间有几分相似,应错不了。
“朱、朱二公子前来敝场,不知有何贵干?”
朱二收回手去,目光略冷,端起茶杯,撇去茶沫,浅饮一口,动作温吞斯文,面上不辨喜怒:“自然是来跟张老板做生意。”
张静姝本就胸口阵阵发凉,闻言更凉了:皇帝跟她能做什么生意?
不知这算盘精安的什么心思,但她直觉没有好事。
“朱二公子,你想订购棉纱?”
“吾妻下月初外出进香,要做几身新衣。”朱二抿了口茶,“素闻‘提缎云纱’天下无双,吾妻风华绝世,此纱当配吾妻,故向张老板订一匹,不计代价。”①
张静姝一听到“提缎云纱”,心登时凉透了,暗暗反思:“我就一小商人,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值得他堂堂一国之君特来刁难?”
“这……”她垂死挣扎,推拒道,“敝场只是个棉纱场,只纺纱,不织布,不做布料生意。公子若要订‘提缎云纱’,还是另请高明罢。”
朱二放下茶杯,动作不重,但那清脆的一声“咚”,却像敲在张静姝心脏上,直让她心一颤,冷汗涔出。
“七日后,我要见到‘提缎云纱’。”没有任何商量余地,朱二站了起来,直接下令,“否则,我便将张氏棉纱场——”他伫立睥睨,语气不容抗拒的霸道:“夷为平地。”撂下这句话后,他便扬长而去。
张静姝垂头丧气地回到家,刚进门,忽被人从背后抱住,此刻天已黑了,她又精神恍惚,没看清是谁,本能地尖叫,却听人道:“姝姝,是我。”
张静姝听到朱九的声音,竟一下子委屈得就要哭出来,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回事,分明比朱九大着几岁,偏生在他面前就像个小女孩似的,格外娇气。
朱九见她转身一头扎进自己怀里哼哼唧唧,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你还委屈上了?不是本事大得很么?在皇城脚下撒金子,闹得宫里都传开了。”他轻敲下她的脑袋:“你可真敢干!圣上都没这么撒过钱!”
“我不是故意在皇城脚下撒金子的。”当时人群太过狂热,根本没法控制,张静姝闷闷地道,“我刚刚……见到圣上了。”
朱九大惊:“怎么回事儿?”
张静姝遂一五一十地与他道来。听到她拿金豆子扔皇帝时,朱九惊得合不拢嘴,听到皇帝伸手要扶她时,他又蹙起眉头,听罢,怪道:“圣上对你倒是挺温和,你可曾与他打过交道?”
张静姝摇摇头,又气笑道:“他都要拆我的棉纱场了,你管这叫‘温和’?”
“不是给了你七日么?”朱九说得理所当然,忽被张静姝掐了一把,又跳脚大叫,“你干嘛掐我?”
张静姝气道:“你们朱家人都这么不讲理么?重点是七日么?重点是我没招惹他,他就跑过来给我使绊子!当皇帝很清闲么?”
朱九戳了下她的额头:“你自己行事张扬,怪谁?别说他一个皇帝,就是换你,有人招一群人在你家门口叫嚣虺突,你心里有没有想法?你出名都出到皇宫了,你也别怪他盯上你!你跟你说,他可缺钱得紧,你长点儿心罢,张财神!”
张静姝被他一通训斥,方知其中利害,嘴巴一扁,眼巴巴道:“你救救我嘛!”
朱九见她前一刻还棒槌似的,又硬又刺,后一刻便蔫成了霜茄子,不禁噗嗤笑了出来,安慰道:“小事,他不就是要什么‘提缎云纱’么?给他就是,造不出来便去买。”
张静姝脸垮了下来:“难就难在这里。提缎云纱是我娘独创的一种织法,也是我娘的成名绝技。此织法异常繁难,我娘一生统共也只织了十匹,每匹都耗时大半年。她身子不好,眼睛、腰都是给这提缎云纱生生熬坏的。说起来,我出生前,我娘曾应召进宫,为当时的太后织过一匹提缎云纱。”
“原来如此。”朱九恍然道,“不过,既是你娘的独门秘技,你应该会罢?”
张静姝讪笑道:“太难了,没学会……”
眼见朱九抬起手来,她急忙捂住头:“我知道我不学无术嘛,别敲了,越敲越傻!”
朱九的手落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嫌弃地道:“笨蛋!”又问:“你再想想,还有没有人会这门技艺?”
张静姝想了想,叹道:“张家兴许还有人会,可我现在赶回家去,七日哪来得及?”
朱九思索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