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圣旨
杜府中,家眷们、随从们、官员们乱成一锅粥,哭声如麻,朱九瞪大眼睛盯着杜靖泽的尸体,脑袋一片空白,久久不能言语。
他只是想查明案件真相,无意要杜靖泽的命,处处留有余地,杜靖泽为什么还想不开要自杀?
“殿下千千岁——”
朱九恍然回过神,只见面前跪了一地人,正向他请安。
“都平身罢,杜卿的事要紧。”朱九抿了下发绀的唇,强摄心神,“昨晚发生何事,有谁知道?”
杜夫人哽声回道:“老爷昨夜一直待在书房,他忙于公务,时常如此,也不喜人打搅他,家里人便未在意,今早下人去唤他洗漱,才发现他已、已……”
朱九沉痛道声:“节哀。”
一官员垂泪道:“杜大人昨晚还召集了我等议事,一切如常,怎就突然发生了这种事,实在让人想不通……”
“议了什么?”朱九问。
那官员如实禀报,末了又道:“杜大人一生廉洁为公,心系苍生,怎会走到这地步?”
朱九听罢,更生心塞,一时无言,良久,方问:“谁来料理杜卿后事?”
“我已写信请大伯前来主事,只是……”杜夫人面露难色。
朱九当即问道:“有何难处?”
“犬子体弱多病,不成器,家中老少十七口人,全靠老爷一人养着,勉强糊口……”杜夫人窘迫地道,“家里委实拮据得紧,拿不出银子给老爷办个像样的葬礼,我原不该开这个口,可我一妇道人家,实没法了……”
朱九即令侍从取来一百两银,交予杜夫人:“本王今次微服私访,携银不多,这些且拿去用罢。”
杜夫人叩谢不迭。众官员见之,纷纷当场解囊,你五两、我十两,凑了二百多两银,交给杜夫人作丧葬之资。
朱九又问杜夫人可有其他难处,待问清楚,交代完毕,心下再无挂碍,他才辞行,众官员欲跟从招待,他皆婉拒。
行至城墙脚下,朱九走上城墙,远眺江天,思绪万千。
他也想不通。
杜靖泽若无辜,何必怕他追查?
杜靖泽若有过,又怎会窘蹙到连下葬都要靠同僚们凑钱?
杜靖泽为何非要自杀?畏惧?愧疚?抑或想维护谁?
不论为何,杜靖泽一死,知道江淮道盐矿案真相的人又少了一个,这案子怎么查下去?
整整半日,朱九立在城墙之上,望着浩瀚长江,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宛如一尊石雕。侍从不免担忧,寻个话茬上前打断他:“殿下,可要安排用膳?”
朱九蓦地收回思绪,吩咐道:“备妥干粮,准备出发。”
-
连夜赶路,越日晌午,朱九一行至东南前线军营。
方历一场海战,军队吃了败仗,整个军营气氛沉重压抑。
大帐中,北燕王正坐于上首,凝神聆听东南旧部众将讲述战局情况。朱九进来后,他睄着朱九,仅点头示意,未出声招呼。朱九会意,默默坐到一旁,并不打断会议。
议事罢,众将方上前与朱九见礼。他初到东南,东南旧部众将大多尚是头次见他,礼数难免繁琐。
待众人散去,朱九问道:“三哥,何时来的?”
“先头部队昨日抵达,大军在后,不日即达。”北燕王将一份战报递给他,“看看。”
朱九阅罢,眉头深锁:“情势不容乐观。”
“咱们的战船没法跟瀛寇比,差得太远了。你放下手头所有事,专门研究他们的船,必须想法子压制住!”北燕王面色阴郁,重重拍了下桌子,强调道,“这事干不成,一切都白搭!”
朱九亦知兹事体大,郑重应道:“好。”
“材料都在工事部。”北燕王起身欲行,神色匆忙,显是还有他事,“你且去罢。”见朱九不走,他遂顿住步子,以眼神相询。
“三哥。”朱九低声道,“我去过江宁城了。”
北燕王脸一沉,严肃地道:“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大帐外面的情况!瀛寇都打到脸上了,你还有心纠缠一桩九年前的案子?你连轻重缓急都分不清了?”
朱九垂了眼皮,郁郁地道:“江宁城守杜靖泽自缢而亡。”
北燕王眉头一皱:“目下城中何人主事?可靠么?”
“暂由曹府丞代行城守之职,杜靖泽亡故之事已上报朝廷。”朱九回道,“曹府丞在江宁城任职近十年,还算可靠。”
北燕王默然片晌,瞥向朱九:“这是你想要的结果么?”
朱九倏地脸色发白,他如何听不出兄长话里的责备之意,不甘地问道:“我不该追寻真相么?我错了么?”
北燕王对上幼弟执拗的目光,冷硬如铁的神情终究还是现出一丝裂缝,良晌,他叹了口气,沉声道:“你随我来。”
二人驱马出营,行出数里,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