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归去
,须臾,守卫便将备好的马车牵至门口。
周氏顿又垂泪不已,只是她自来为婢,顺从惯了,今次恳求方奕,实已豁了出去,被他推拒后,心便死了,遂也未再多言,在他的注视下登上马车。
她再回头望去,却见晨霞晢晢中,方奕清癯玉立,身上犹如披着一层圣光,眸子里无悲无喜,只余下温柔慈悲。
那一刻,她忽生出一种感觉,在他眼里,自己不是陪伴了他二十年的妾,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她猛然狼狈地错开目光,满心惭怍,好像自己竟然是个觊觎佛祖的信女。
马车缓缓启动,朝前而行。
周氏泪湿双目,重又望向方奕,哽咽着道:“侯爷,保重。”
方奕微微颔首,回道:“珍重。”
周氏俯身钻进车内,见马车角落里陈放着一把七弦琴,黑漆流水断纹,桐木制,古朴无华,虽是件有数百年历史的古物,但保养极佳,琴身漆水光洁,无有丝毫磨损,显见主人平日里十分爱惜。
周氏认得这把琴,此琴名为“太上忘情”,乃是方奕最心爱之物,他那时大肆变卖家产,什么古董珍稀都不放在眼中,独独不舍此琴,一直留在身边。
周氏抱起琴,将脸贴在冰冷的琴身上,炙热的眼泪滴在上面,须臾便冷了。
车门合上时,她前半生的那扇门仿佛也随之永远地关上了,回头已无路,她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寻找新的出路。
她生平第一次思考起一个问题:“我”该何去何从?
方奕目送马车远去,长长舒了口气,转头问守卫:“什么时辰了?”
守卫道:“回侯爷,辰正了。”
方奕吩咐道:“待会儿有位苏公子来,不必通传,直接让他进来。”
守卫应道:“是。”
方奕举目望向天际:如今安顿好了周氏,他也后顾无忧了,该是时候收网了。
他正自出神,一名守卫行来,禀道:“侯爷,张姑娘吵着要出去。”
方奕令道:“严加看管,不准她踏出房门半步,也不要和她多说半个字。”
守卫遵令。
未久,张静姝屋内传来噼里啪啦的摔碗声和喋喋不休的叫骂声。
方奕朝主屋方向瞥了一眼,也未着恼,只淡淡一笑:看来她果然是吃饱了。
方奕正要进门,街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他回头望见孙校尉急奔而来,不由奇道:“这么快便回来了?”
孙校尉容色沉重,不及下马,便道:“侯爷,宫里出事了!皇后娘娘……被幽禁了,此事尚未公开,知道的人不多。”
“怎么如此突然?”
方奕大为错愕,旋即凝神作思:如今土地案证据完备,盐矿案真相也浮出水面,但此案证据链还缺最重要的一环,那便是尚未查清两千万两银赃款的去向。
那日他密会萧濯,本想借小桔案的证据套萧濯的话,找出破绽或线索,未料萧濯突然翻脸,竟豁出一死,干出谋杀钦差之事。此后,萧濯未再回都,下落不明,显然也知在谋杀方奕后自己也必死无疑,故而另作安排。
眼下盐矿案查到了最后关头,皇帝怎就按捺不住了?
方奕思索片时,令道,“速速备马。孙校尉,随我进宫一趟。”
守卫依言牵来马,方奕跨上马,将欲行时,又扭头对守卫叮嘱了句:“务要看紧她,不得有失。”
张静姝嚷嚷得口干舌燥,可没一个人理会她,全当她不存在,她被困一屋之内,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苦无对策,正急得团团乱转时,忽有人敲门。
“张姑娘,方便么?可否容我进屋一叙?”
张静姝正愁没人理睬她,也不多问,当即道:“进来。”
一男子推门而入,张静姝朝他看去,见那男子身穿缟素,姿容清俊,端是位翩翩佳公子,只是面色苍白如纸,太过憔悴,俨然一副病弱之态。
她纳罕道:“阁下是……”猛地又是一惊:“苏、苏清微?”
那男子点头道:“是我。”
张静姝张着嘴,呆愣愣地看了他片晌,当醒悟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秀气男子当真是苏清微时,她只觉胸口像被重重捶了一下,钝痛不已,闷闷地说不出话。
苏清微道:“方侯爷约我来的,他不在,我便顺道来看看你。”他看了眼满地狼藉,不无担忧:“你……没事罢?”
“我没事。”张静姝一语带过,将门合严,拉着苏清微坐下,附耳低语道,“九王爷的事你知道么?”
苏清微讶然:“九王爷——”见张静姝比了个“嘘”的手势,他忙将声音压低:“他怎么了?”
“你不知道?”张静姝反问。
苏清微摇摇头。
张静姝略略一想:苏清微八面来风,消息通达,他若不知,说明朱九的事尚且十分隐秘,而况朱九是王族,所涉之事又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