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衣风尘化云烟(2)
一路循着缥缈的笛声,黑骊骏马迈着轻快的步伐,连天的衰草就像是昏黄的江水从它身下流过,总算载着殷启明来到公主坟附近。
时值深秋,四周的草地早已枯萎泛黄,大概很快一场大雪就要到来。但公主坟上的草叶依旧黛绿如茵,蛮族的人都说是因为昙华公主芳魂不散,冥冥之中在庇佑着这片土地。
昙华公主和亲时曾带给疾霆部许多庄稼种子和能工巧匠,还传授当地牧民造纸制墨的方法,直到今天,依然有许多牧民感念她的好,放牧时会很小心地避开这边,防止牛羊惊扰昙华公主的长眠。
夹杂着细碎草屑的寒风拂过人的面庞,被黑骊骏马分开的枯黄草丛如同波浪般起伏,殷启明远远就看见墓顶的六角攒尖兰亭里站了一个身穿淡紫长袍的年轻人,那首《蔓萝》正是他吹出来的。
直到走近了,才发现对方不是别人,而是熟稔多年的旧面孔。
沈临渊放下短笛,却未行礼,只是淡淡问候了一声:
“临渊见过将军。”
“离开帝都后,你就投奔了北疆蛮族?”殷启明不动声色地注视着他,他的声音看似波澜不惊,但右手却悄悄按上了身侧的剑柄,“疾霆部、秣禾部还是昊英部?”
——烈阳部被风炎部吞并后,如今的北疆草原上只剩下六个大的部落,分别是风炎部、秣禾部、疾霆部、昊英部、敖汉部和科沁部,殷启明说得正是位于龙襄原附近的三个部落。
“将军似乎漏了此次进犯的风炎部。”沈临渊微笑。
殷启明双眸锐利地眯起,目光冷得就像他身上沉重的玄铁盔甲。他刚刚是故意没有说风炎部,为的就是试探沈临渊的反应。
“我猜殷将军此刻一定在疑惑,为何临渊明明投奔风炎部,可是风炎部这次的表现,实在差强人意。”沈临渊一语道破关键,“毕竟我也是将军一手带出来的,将军对我的作战风格比谁都清楚。”
“原来你还记得。”殷启明冷笑。
“教诲之恩,临渊一日未曾敢忘。”沈临渊的语声里带上几分怀念过去的意味,明明是两军将领相见,本应剑拔弩张的氛围此刻却看上去犹如故人相逢,彼此满面风霜不胜感叹地叙旧。
“其实按照世俗的观点,我应该尊称将军一声老师。”他继续说着,殷启明也没有打断,只是静静听他的叙说。
“记得还未从军的时候,我便多有听闻将军的事迹,很是心向往之。只是后来真的见到了将军,跟随在将军身边出生入死,才发现将军和其他人一样,也看出身,也看门第。就像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比齐琅差,可将军眼里,自始至终都只能看到齐琅。”
“哪怕齐琅刻薄寡恩,容不得手下士兵比自己出色,将好好一个神箭手调去最低等的军营里,美名其曰磨炼身心,将军也是听之任之,视而不见。”
说着说着,沈临渊禁不住摇头,“好不容易齐琅死了,又来了个齐歌。若说人品武功,齐歌确实比齐琅更胜一筹。但——”
他话锋一转,猛地抬眼,死死盯住殷启明:
“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明明我才是最早跟在将军身边的人,就连我的一手箭术,都是将军所教。可为什么,凭什么,将军就认定齐歌远胜于我,连报向帝都的军情里,都要提一句齐歌在军中无人能出其右?!我呢?我沈临渊又算什么?我辛辛苦苦替将军歼灭夷人,鞍前马后就像个笑话吗?!”
殷启明不发一言地听着沈临渊的控诉,那样激烈的语气,如同要将心中所有的不平之气一股脑倾泻出来。
说到最后,沈临渊喘着气,胸口起伏着,原本清秀的面容微微扭曲,写满了不甘之意。殷启明则淡淡看他,问道:
“都说完了?”
沈临渊没有做声,只是冷冷注视殷启明,然而下一个瞬间,凄冷的铁光一闪而逝,殷启明突然拔剑!
沈临渊措手不及,连连后退几步,方才来得及出剑格挡。
叮叮当当的兵器撞击声里,火花迸射,殷启明一边劈斩一边怒吼:
“你以为我不清楚你说的这些事么?你以为我不知道齐琅的为人么?你以为我当将军这么多年,对军中情况一概不知么?你知不知道,你才是我真正选中接替自己的人?!”
他的话一出口,沈临渊的剑意不由得一滞,但很快殷启明的杀招又至,沈临渊挥剑从他的剑刃上滑过,带出一长串刺耳的摩擦音。
交战之中,殷启明怒声道:
“写给帝都推举你继任云麾将军的文书已经写好,可岭南之役里,那些夷人明明已经投降,你为什么要下令屠寨?为什么非要设计杀了齐琅?又为什么非要和颜舜华狼狈为奸,勾结夷人害我翌朝将士的性命?!”
殷启明一连串的吼声,让沈临渊不由得心神恍惚,云麾将军,从二品,在翌朝的军衔里,仅次于正二品的武威大将军……
若是自己按照这个路线发展,也就是说,翌朝的一众武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