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通告”
往窗外只看了两秒,就听他情绪很淡地问了句:“需要披肩吗?或者温度调高一些。”
颇有些宾主尽欢的意思。
时简缓过神。
车内冷气开得是足,但也不至于寒气逼人。
他本人全套西装穿着,自然不好要他为别人妥协。
“不用了。”她回答得干脆,听起来却更像是撇清干系。
周时遇也识趣阖上眼皮,没再搭话。
周家父母住的是叠翠岭,离程家少说也有一个小时的车程。
时简为了面试来不及午睡,此刻在动荡车厢里难免犯困。
只是脑子可以强撑着不合上眼皮,生理反应却不受控制。
鼻腔的酸楚还没压下去,她就拖了个长长的哈欠。
车厢里依旧安静。
时简放下掩住口鼻的手,微侧目看了眼身旁,某人没有响应。
或许他也在犯困。
时简终于说服自己是闭目养神,任由身与心陷入混沌。
傍晚的天是最易浑浊,就由一滴落入清澈天际的油墨开始,直至染成漆黑。
睡梦中似有一声缥缈呼唤,轻悄的,更像是哄人入眠的摇篮曲。
直到耳边人说出两个字:
“太太。”
她才不能不醒。
时简在大脑清晰后的第五秒睁开眼,见肖旸老实立在身侧,清癯一枝柳条似的,活像他上司。
车门已经开了,她居然没有感觉到风。
身旁周时遇早已不见踪影,时简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自然也不知道害眼前人等了多久。
“不好意思。”
肖旸从毕业时跟着周时遇,早练就一手炉火纯青的观色本领。
此刻看穿她的心思,神色自若提醒:“太太,周总前脚刚进去。”
时简闻言,眸底一汪春水归于平静:“好。”
她静默下了车,趁着月色走进。
朱红色门内视野开阔,布局陈设也一眼看尽。
红木家具看得出价值不菲,窗边桌上却只摆了几盆吊兰作装饰。
时简记起自从周时遇的爷爷去世,周向凛便一改往日流水样的支出,还创下现在的壹心基金,是希望能为逝去的长辈积攒福气。
她进屋之时,婆婆林念之正在交代一会儿的晚餐事宜。
她是个保有旧沪风情的女子,细眉凤目,饮食服饰上许多精致习气,肌肤体态也维护得与从前别无二致,对着这样的人叫“婆婆”,未免太暴殄天物。
时简被接来得急,衣服鞋子都没换,此刻只穿了双球鞋,说自惭形秽有些夸大,不太得体倒是真的。
“妈。”
林念之上前,抬臂包住她的手:“来了?”
时简点点头,脸显得越发莹白,灯光一照得软玉似的。
林念之越打量越喜欢,只是怕她年纪小禁不住饿:“让她们拿些小食,先垫一垫。”
时简扫了眼厅内局面,推测已近饭点,温声否认:“还不饿。”
“那好,那就再等等。”她轻拍拍时简的肩背,眼角眉梢尽显柔情,“要是想吃什么,就和妈说。”
时简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点头,肢体语言仍是乖顺:“谢谢妈。”
恰好周时遇父子俩走出书房,并行下了楼。
也就是这样站在一起,时简才发现父子俩并没那么相像。
他的整体框架或许是遗传周向凛的,宽肩窄腰,基础条件不会出错。
眉目细节却都是仿照林念之,同样五官摆在大一号的骨骼上,差之毫厘,给人的印象也稀释成舒朗。
面试时觉得宁祁原俊美,这样拉出来比一比,似乎她丈夫也不差。
大家寒暄几句,前后入了餐厅。
周家厨师一直没变过,口味也是比照时简初次上门时的喜好。
她确实饿得急了,但为了礼貌和面子,还是小口小口送着喷香粘软的米饭。
只是长辈们一向能让饭吃得不那么安稳。
“听时遇说,今天去面试了,感觉怎么样?”周向凛端坐席首,猛然对着沉默干饭的时简发问。
她曾想寡言少语一定是基因,不是隔代就是上代。
同样是冷着张脸,周时遇凭着脸蛋,至少还能叫人舒心。
对着这位公公,她却只有谨小慎微的份。
饶是害怕出错,时简依旧咬了下唇:“不知道人家看没看上我。”
她的这句俏皮话引得一桌人皆失笑,也如愿调动气氛。
周向凛破天荒在些不痛不痒的话之外给出句切实际的鼓励:“找工作这事儿得顺其自然,不要有压力。”
时简嗯了声,才得间隙拣了块烧肉放进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