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
等到了那人跟前,申容才稍稍停住脚步,刘子昭纵然不面向她,但是这般动静,他总该要知道有人来了。
二人目光相交,申容脸上便是从容一笑,犹如在外面向所有人一般——朝着他微微颔首问好。
同太子成婚两年过来,她已变得同他差不多了,这些场面应付上的事,都能使得游刃有余,便是心里再慌乱,明面上也依旧能不乱了方寸
这就是最好的应对办法——都无需开口,就能巧妙地将二人无形之中的尴尬掩饰过去。
刘子昭这样不做表面功夫的人,自然是没有回应申容的。
他向来如此,就是在高朋满座的宴席上都不屑笑上一笑,私底下又岂会委屈自己再多假装一分?申容也算是早做好了准备,也没想着他能回自己,停顿了片刻,就抬起步子继续前行了。
“等等……”
身后的声音却又突然传了来。
明显是刘子昭开的口,可这轻缓、透着温度的语气,却又着实不像他。
申容一怔,却没有回头,只以为是自己听差了,可余光扫过前后的元秀和人吉,见着二人惊慌的神情,却也不像是错觉。
可此前不论是在桓林山、还是在乙和宫前坪、亦或者是在他王府的后院,他对她的态度向来是冷漠的、甚至于还有些高高在上的鄙夷,就如同待这长安城内的所有贵族一般。
冬夜山间的风呼啸而过,将她身后的长发也吹到了胸前,皎月不知几时隐去,似是开始落起了雪,几缕雪碎就随风飘到了她的睫毛上。
女儿家垂下的眼梢轻轻一颤。
预备着回头的间隙,忽而念起什么,随即又秉着一口气提裙,朝着原来的方向快速迈去。
明明都还不知道刘子昭是要说什么、明明心底也想继续听下去,可那些惊骇与不安也如潮涌至,将她的好奇尽数淹没——这着实不妥,尤其刘郢那样深藏不漏的人,都在她面前两次提到许林君了。
若真有什么事,刘子昭大可以招个奴仆来回话,也好过二人这样在私底下交谈。
前头主仆三人的步子是一致的迅速,好似这后头留着什么牛鬼蛇神,刘子昭继而望向手里的步摇,沉默片晌,便又默默收回了袖中。
“瞧着雪要大了,将军,咱回屋去?”陈令全适时上前开了口。
他原是早就过来了的,但见这头二人似要说话,一时便没敢贸然上前。
刘子昭闻声回眸,瞥了他这侍从一眼。
山侧寒风钻入行宫园前,男子鬓角的发丝抚过鼻尖,垂眸思索着什么,却依旧是沉默。
这副冷冰冰的模样,要是与他不熟的人瞧着,估计半个胆都得被吓破,可这陈令全自益北战场就跟着刘子昭了,又岂会不知道他的性子?
也就是纸老虎一个,平时看着不苟言笑,非常人不敢近身,可只要多跟他一段时日,让他认可了你,照样是勾肩搭背,毫不顾忌身份的说说笑笑。
就算是大将军、王侯的身份又如何?开起玩笑来揍上个一两拳,他都不带生气的。
陈令全便自顾自地“嘿嘿”了两声,跟上了益北王往回走的脚步,想着什么,又回头望了眼——将军同太子的关系人尽皆知,又如何会同那太子妃有交集?
难不成是——
他随即周身一颤,又猛地一摇头,将军历来不喜同这些无为的贵族来往,除非必要场合,私底下是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更何况,国邸里的那位正儿八经的王后都不能得他多青睐,又怎么会惦记上自己的弟妹?还是对手的婆娘。
再不就是为了激怒太子,所以才刻意搭上的太子妃?陈令全摸了摸下巴,细想也对不上,将军为人光明磊落,若要针对太子,也不至于从一个内眷身上入手,这样的伎俩着实卑劣,他还犯不着去做。
想罢,他加快了跟随的步子,不再多想。
行宫石道前,两拨人各自离去,树后才有一道人影缓缓而出。
压过方才的震惊,尽善的脸上更多增添几分窃喜——昨夜他才变了想法,只想依附住储妃,都还不曾切实如何,眼下却又是叫他拿住了个把柄。
这可不是上苍给他的好机会?这回这申储妃还不就被他死死抓在手心了?
和哪个男人牵扯上不行?偏偏是益北王——太子储位上的竞争对手。
要他说,这太子妃也当真是胆大包天,这事就算不被殿下知道,就是天子和皇后其中一个知道了,只怕也会要了她的命罢。
山间小道上传来这宦官低哑的笑声,越往外走去,就越发忍不住了,连那单薄无力的脊背都佝了下去,等到了前头那来回话的庆喜面前,才总算是渐渐收住。
“师傅得了什么高兴事?给徒儿也听听呗。”庆喜牵着马问他。
尽善却是摆了摆手,“莫多问,时候到了啊,你自然就知道了。”说罢,又笑着转了话头,“殿下如何交代?忙完还回不回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