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口
常意迟皱起眉头,叹惋道:“还不算,大殿下为了延长自己的神识,不知从何处寻得了秘术,广寻冥界魂魄炼制丹药,现如今冥界众人,不论是魂魄还是地官皆惶惶不安。”
常溪一哂:“我虽有诛杀厉鬼的本事和责任,好在人间厉鬼寥寥,我平日也算逍遥,这厮真是怕我闲散,给我没事找事。”
“更有甚者,黄泉裂开的口子通达汉水,这就是祖母为何一定要把你带回常家的原因。”常意迟道。
一副地图在常溪的脑海里展开,常家深居秦岭,汉水一支从此经过,若是汉水与黄泉的裂口波及常家,扶桑树受到影响,人间与冥界的隔绝算是彻底消失,适时,生死轮回之规只作摆设,人间不知是怎样一副炼狱景象。
此事的后果非同小可,便是世间的天官地官加起来都无人受得起,常溪道:“看来,这常家我是非回不可了。”
常意迟交代清楚后不便久留,出了这样的大事,聚魂司虽是芝麻衙门,却不能没有主事之人。
今夜他专门来到人间,一来是有老太太身边人通风报信,说常溪受了罚,常意迟怕她不知晓祖母来的缘由,若有言行不当之处受苦更甚,二来便是看看那第二块神玉找到了没有,常意迟没有想到竟有白玊已经离开常溪的意外收获。
常意迟已经走出几步,思索之下还是回头,打断了常溪对他所说之话的沉思:“我是男子,你是女儿家不了解,有时候还是要信我的话,比如天下的男子没一个好东西,负心薄幸本是常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常溪满脸疑惑,很是不解常意迟为何发病说这般话,见常意迟难得正经也不忍故意呛他,迟疑半晌都不知答句什么,最后干脆用“知道了”将他打发走。
已经回到了聚魂司,常意迟还是气不打一处来,将部下都遣了出去,连连捶打书案,夹着嗓子学白玊说话:“‘是我拉她入的局就定不会叫旁人伤她’,男人就是说得好听,还不是伤了我妹妹的心!”
**
常溪在庭院里跪了一夜,夜深人静的时候脑海中浮过的想法太多,所有的回忆或情绪绞作一团,甚至不知从何提起,浓重的夜色好似凝聚成了青衣白袍,眼前的事物逐渐扭曲,最后她竟跪着睡着了。
嫱嬷嬷推开房门出来,冷风扑面而来,嫱嬷嬷不禁打了个寒战,见常溪眯着眼跪着,心下不忍,故意提高声音咳了一声。
常溪被那冷风和分外响亮的咳嗽声惊醒,全身已经冻得发热,倒不觉得分外寒冷,双膝昨晚已经麻木,不必看就知道已经青乌发紫,身体近乎没了知觉,唯独手腕处刺痛发痒,举起手看时,手腕上平白生出一道红线,在常溪的肌肤上绕成一圈。
常溪双眸微怔,揉了揉眼睛,抬起手腕用衣裙擦拭那红绳,半晌只是擦红了皮肤,红绳颜色更深,方想起来在青圭魂场时,她就见过那红绳,这是儿时为自己求来的姻缘线,而后常溪以为那是青圭魂场中的幻境不以为意,不知现下再度出现缘由何在。
常溪正因红绳而困惑的时候,老太太已经被奴仆们侍奉着洗漱装扮好,才慢慢踱步出来,站在门口的阶上居高临下把常溪看着,那双丹凤眼更吊了三分。
常溪连忙受了手,跪直身子道:“祖母为何不再休息半个时辰,您年事已高,舟车劳顿对身子多少有些损耗。”
“起来吧。”老太太似乎是很满意这个回答,勾起唇角笑了笑。
常溪撑着地站起来,跪着的时候不觉得,现下一起身,仿佛身上压了青铜鼎,全身所有的力气都汇在双膝上,常溪吃痛,额前顿时出了一身冷汗,终于跪倒在地。
站在旁边的婢子奴仆连忙上前去扶,却被常溪伸手拦住,刚才那一摔身子不仅没有痛意,甚至就像把这周身的劳累苦痛都摔走了。
常溪心下吃惊,试着再站起来时不仅双膝没了痛意,更是浑身轻松,就跟昨夜站在门外罚跪的是另一人。
常溪方才藏住手腕的动作老太太尽看在眼里,老太太向常溪招手示意她过去。
即便身子并无不适,常溪还是装出半分痛意,一瘸一拐走到祖母面前,为了再可怜些,连发白的嘴唇都舍不得舔,颤颤巍巍将手腕举到老太太面前,那垂着眸子都不敢正眼瞧的样子,随便何人都会心疼三分。
偏老太太神色无异,掀开常溪的衣袖,又极快掩回去,那动作分明是带着失望的,而后转身道:“我们中午启程,你去准备准备吧。”
结果没有如常溪预料,她本还指望着祖母能帮她解了这红绳,待老太太进了屋子,她掀开衣袖时手腕上的红线已经消失,方才的红线那般真实,绝不会是看错。
那么现在红线突然消失又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