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
宋秉书中午吃过药就开始闭目养神,虽说身上爽利了不少,眼皮还是有些重,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可他睡着睡着忽然一惊,也没做梦,平白无故一阵心慌,接着就给他惊醒了,坐起来后才发现睡觉穿的薄衫都给汗水打湿了。
他的院子里没放多少使唤的人,跟前只有一个当年跟温惠她娘成亲时带进温府的书童白鹤。三十多年过去了,小书童也变成小老头了,儿子都娶了媳妇了,只是白鹤念主,当年温舒窈便在温家给了他一间屋子,此后就一直跟着宋秉书,也能帮着处理学堂上的事。
宋秉书起身没见着人,他从来也不等着人伺候,换下了汗湿的衣服后又给自己灌了一盏温茶。才放下茶杯,就看见白鹤引着一个人匆匆跨进门来,仔细一看竟然是负责学堂学生起居的俞夫子,来者面上都是焦急之色。宋秉书瞧见心里“咯噔”一声,猜是学生出事了。
俞礼自然也认出了宋秉书的身影,快走两步来到他跟前,压低了声音急急道:“宋先生,大事不好了,学生们偷偷上街,去州府闹事了!”
“闹事?闹什么事?打群架了?”
平日里学生之间吵吵嘴、打打架也是有的,可都不至于闹去州府,难道出人命了?
“不是,要是学生打架我也不会在今日巴巴地找到您府上来。学生们不知道从哪儿得来了消息,听说沐阳县里百姓吃不上水已经出人命了,报到州府上好长时间了都没动静,结着伙儿偷偷溜了出去在菜市口说动了好些城里的百姓,要一起去州府要说法呢!”
今日宋秉书抱恙,学生们上午上了课就下学了,俞礼吃过饭悠闲地躺到凉椅上,想着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午。可还没坐上一盏茶的功夫,一个素来胆子小的学生跑来嗫嗫嚅嚅地跟他说了这件事,俞礼当时几乎是从凉椅上弹起来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糟了,要惹大事了。
宋秉书听完心一沉,才换上的衣服又出了一身汗,贴在背上被风一吹,只觉得脊背发凉。
“去了多少个学生?哪个带的头?”
“听说有十几个,带头的除了那个谭桓还能有谁?”
“他们从哪里听的这消息?”
“这事儿近日城里都在传,具体从哪里听着的我也不清楚。”
宋秉书深吸一口气,欲言又止,半晌才说:“俞老您先回去,把还在学堂的学生看好,我换身衣服就去瞧瞧。”
“如此甚好,那个谭桓就你的话他还听听,宋先生可一定得把他们给劝回来啊!”
宋秉书让人送走了俞礼,稍微整理了下仪容就匆匆出门,走之前还专门叮嘱了院里的人别跟温惠提这件事。
烈阳当空,宋秉书的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他连白鹤都没有带,径自去了府里的马房。自温惠的母亲去世,他就再也没骑过马,他从前的马已经老死了,还是那年他亲手埋的。马房里的马他都不认得了,但也无妨,好在马儿们都温顺。
其实宋秉书有些懊恼,如果昨日他答应了沐阳县的那帮人,是不是就没有今日这件事了。两件事隔得太近,他不难不去猜沐阳有人剑走偏锋,说动了哪个学生。
昨日宋秉书确实在与老友吃酒,可内容却不仅仅是叙旧那么简单。他也是去了之后才知道,他那位沐阳县的老朋友还带了其他人,其中一位就是沐阳官学的一位夫子。他们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请宋秉书劝说温惠,应下开渠一事。
也是从昨天晚上宋秉书才知道沐阳的旱情已经严重到了这种地步,可饶是如此,他依旧没有点头,也没有让温惠知道这件事。
他虽然不管府里的事,可也还不至于到两耳不闻的地步,他知道州府的人找温惠说过开渠的事,温惠既然没有答应,自然有她的道理。此外,沐阳虽不及吴州大,但那个地方以酒闻名,必定有当地的商户,若要筹钱怎么还要跑到吴州来?
那位陶夫子脸上难掩痛色地给出了宋秉书答案,说酒商的存酒已经被闹事的人搬空,酿酒的粮食也被半偷半抢地搬了多数,怎么也不肯再拿钱出来。
宋秉书见须发染霜的老者言谈间几欲垂泪,也十分痛心,可他怎么也开不了口把这件事应下来。他知道这个天气开渠引水要的钱不是一个小数目,而稍有不慎还容易引来官非。
温家家业是温惠母女扛下来的,其间辛苦他看在眼里,而他之于温家生意没半分助力,他不敢,也当不起这个好人。
于是他婉拒了沐阳来的人,承诺会送一笔钱到他们手里,盼望着多少解点燃眉之急,也抚慰他心中愧疚之情。这些年他没什么花钱的地方,攒下来的体己虽不能与温家能拿出的相提并论,可对寻常百姓而言也不是一笔小数目,本是他想着温惠出嫁时自己给她置办一副体面的头面,到时候戴着她爹给的首饰,风风光光出嫁,也是他这个当父亲的心意。
但事有轻重缓急,给温惠的心意以后再想办法。
回府的时候,宋秉书一边怜沐阳百姓疾苦,一边又恨自己无能,加之天热,一时间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