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簪
谢混在风里站了一会儿,正准备走,忽然觉得脚下有点硌,他移开鞋履,只见雨地里躺着根白色玉簪,有三寸长许,簪头呈瑞凤交颈状,通体素面无纹,泛着淡淡的光泽。
谢混弯腰拾起来,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看,只见角上篆了两颗小字——“法慧”。他恍然想起这簪子是晋陵头上戴的,只是不明白这两个字的寓意,便将玉簪收起来,径直走了过去。
晋陵刚进马车,就发现车厢里坐着一个人,定睛看去原来是王神爱。“阿姐,你去哪儿了?害我找了半天。”神爱小声咕哝道。
晋陵放下帷帘,顺势坐到她旁边:“我在王家迷了路,耽误了些工夫,幸好碰上谢家郎君。”
神爱不由得一怔,吃惊道:“谢郎送你回来的?那他岂不是……”
晋陵忙嘘声道:“放心吧,他不知道我是谁,我骗他说是宫里的青衣婢女,想必以后也没机会碰面,他不会泄露出去的。”
神爱这才放下心,颓然叹了口气:“哎,其实谢混也不错,若论家世才貌,只怕还在阿练哥哥之上。我看他对阿姐也颇有情意,倒是挺般配的一对。”
晋陵瞪她一眼:“你要可惜,自己嫁他不就完了。”
神爱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半晌嘿嘿一笑,又坐近了几分:“我知道阿姐的心思,一旦认定了谁,那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别说谢混风华冠绝江左,就是吹箫引凤的王子乔站在你面前,阿姐也不会动心的。”
两人坐在微微摇晃的车厢里,沉默了片刻,只听晋陵轻声说:“我今日答应了阿练,会一直等他。将来要是父皇不答应,我就削发去延兴寺,随僧基师父出家去。”
神爱捂住嘴,偷偷笑了笑:“怪不得阿练哥哥一见我就逼问,我没法子就跟他全说了。他一听你是公主,也吓得不轻,不过又对我说,不管阿姐是谁,他都非你不娶。”
晋陵琢磨着这几个字,那一瞬恍惚之间,神色中露出怔忡的温柔。她拨开深色的帷帘,车檐流下如注的细雨,乌衣巷的方向渐去渐远,相隔迢遥,已然看不见了。她垂下双眼:“我就知道,他不是懦弱之辈。”
马车一路向西,到了西洲城里的南塘边,就是新安公主府。见她们回来,府里上上下下都松了一口气,新安公主沉着脸坐在堂上,手里拿着戒尺。
神爱一看形势不对,怯生生地走过去,跪在她脚边。新安公主一腔怒火无处宣泄,抄起戒尺来,就在她肩膀上狠打了一下:“谁让你自作主张,带晋陵出去的?”
神爱不敢避闪,要不是晋陵挡得快,那戒尺几乎要落到她头上。晋陵忍着痛道:“姑母,是我求神爱带我去的,要罚就罚我吧!”
新安公主厉声训道:“出宫前我怎么叮嘱你们,不可离开公主府半步,若有个闪失,我怎么跟主上交代?”
神爱何曾受过这种委屈,盛怒之下不敢强辩,抽泣着说:“阿母别气,我不过是看阿姐很少出宫,又正赶上休元哥哥娶亲,就想带她去乌衣巷看一看。”
晋陵挡在前面,新安公主略一犹豫,手上的戒尺便落不下去。她瞪着神爱,气喘吁吁地道:“你可知道拐带皇女是大罪,你阿父走的早,凭着我这一介寡妇,如何护得住你周全?今日休元大婚,半个朝堂的人都去了,晋陵毕竟还未出阁,这样抛头露面的,成什么体统?”
神爱垂着头,只是一味哭泣,晋陵将她护在怀里,也不敢多话。等新安公主的火气消下去,才冷冷道:“都起来吧。”
用完晚膳,两人回到房里,晋陵帮她褪下单衣,看见神爱背上浮起几道青紫的淤痕,右肩也肿起来了。“还疼吗?能不能动?”
神爱点点头,眼里含着泪,一动就痛得直抽冷气。晋陵心中愧疚,将化淤膏拿出来,从里面挖出一小块,仔细涂在伤口上:“看这样子,怕是伤到筋骨了。你先忍着点,等我回了宫,让太医送些上好的金疮药来。”
神爱摇头道:“阿姐别为我费心,这点小伤,不碍事的。”
她越这样说,晋陵心里越不是滋味,便低声道:“姑母说的没错,姑父走的早,留下你们孤儿寡母,万一真有个好歹,该怎么办呢。”
神爱哽咽道:“是我的错,不该撺掇着阿姐出来。可是那天在城楼上,看着阿姐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又于心不忍,只能被迫想出这个法子。”
晋陵握住她的手道:“虽然姑母发了脾气,可我心里并不后悔,这十五年来,纵是锦衣玉食,被关在那不见天日的深宫,从来不像今天这样,真真正正为自己活过。神爱,看到阿练的那一刻,我才明白,这世上什么是我最想要的。”
神爱被她眼中的真挚征服,忍不住动容道:“有阿姐这句话,今日便是被阿母打死,小妹也绝不后悔。”
这一场风波过后,新安公主府是住不下去了,次日天明,宫里就派车将晋陵接了回去。
回到含章殿,晋陵整理随身携带的包袱时,才发现那支常用的白玉簪不见了,那是生母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