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我不知睡了多久,醒过来时,只听到秋雨淅淅沥沥的声音,我已有许多时日没有听过雨声,顾不得趿鞋便行到窗前,支开窗,看那雨打在阶前的梧桐上,溅起一点水花,我伸手去檐下接水,掌心里沁凉痒痒,我不由痴在这久违的喜悦里。
“不想回天庭了?”身后传来陛下的声音,接着身子便被腾空了,下一刻又被放在了榻上裹进了锦被里。
我看着陛上丰神朗朗的玉面有点儿发蒙,他捏了捏我的腮肉“做什么呆里呆气的?”,又去捂我的脚,指尖的软暖贴在了我裸露的肌肤上,我像被烫了般地缩回脚,脸上已羞红得熟透,便将自己埋进被子里,连头带脚全裹了起来。
他微不可闻地低笑了下“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开了灵脉,我给你驱毒,二是喝了这些汤药。”
我闷在被子里说“你把药放桌上,我待会儿就喝”
“好”,我听到他应了一声,便没了声音。
过了片刻,彻底寂静了,我轻轻地拉下被子,露出一双眼睛,却见他依旧闲闲适适地坐在床边,山眉海目里温柔一片,我下意识地要缩回被子里去,他却一把拉下了我的被子。
“黛儿是要练龟息功么?”他笑了笑,眼中像有星光闪动,这是他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笑容,我不由看呆了。
他见我如此呆意,便把我扶坐了起来,药碗已递到唇边“药凉了可就更苦了。”
我顺着他的手力一口气把药喝了,便有块糖塞进嘴里。
“你中了彦佑的寒毒,原本那些份量对常人无碍,但激起了你体内的余毒,两两相冲了。”他放下碗“这个药虽对你的症,不过要五六日方能好。毒素除尽了,你才回得了天界。”
我点点头,看着窗外的雨雾,想滞留人间没什么不好的,便道“陛下把药留下来就先回罢,我自己可以煎的”
他看了我一眼,表情里有些不自在,耳根处有可疑的红色“无妨,人界几日,天界方不过几个时辰,我在这里陪你,你放心养着。”
到了晚间,我又发寒作烧起来,我依旧迷迷糊糊就着那团暖意熟睡,接下来再不敢轻慢病情,只窝在屋里,看看他集的那些闲书,不像天界书阁那般严肃,这里经史子集外还有许多话本子并些诗词,倒是极合我的意。院子里也布置得精妙,亭台楼阁、溪湖水榭无一不雅,出太阳时,便自去园中散散步,逗逗游鱼。
陛下白日里会出去一段时间,回来后我便拉着他赌书,在天界里我向来赢不了他,到了人界便想扳回一局,果然这回我赢的次数居多了。陛下还会带一些点心并小玩意与我,皆样样合了我的脾胃,我想陛下果然是天人,玲珑剔透,我喜好如此刁钻无常,他也能一猜一个准。
如此五六日后,我的毒方除尽了,我们便回了天界,半空中,我见陛下幽幽地看了脚下的禹城一眼,那脸上有失落有落寞,叫人看得也跟着心情低落了。
第二天歧黄仙官司来看了我,说已无大碍,反而因祸得福,把体内的余毒一并逼出来了。少了这些旧毒的压制,我的灵力像春潮般地爆长,陛下把我赶去漱灵洞天里闭关了十日方重新去当了值。
陛下探了会我的灵力,心情似乎很好,扔了一本厚厚的咒术给我背,说我可以学更深些的术法。我翻着那咒书,也是些破阵、结界、御物、化形等术法,只不过更复杂了些,需要花些时日才能背出来。
我于功课上不敢怠慢,平日得空便关在屋内练习,小件的御物倒还了了,化形却总是鸡飞狗跳,实在是狼狈,这日指了杯子想化个鹦鹉,却化出个老鹰,追着我满屋子尖叫着跑,把陛下和邝露都引来了,我赶紧逃到邝露的怀里躲起来,陛下眼明手快地把‘老鹰’打回原型。
我钻出邝露的怀抱,陛下和邝露都笑将起来“让我瞧瞧,你刚刚念的是什么咒语?居然被自己化的东西给吓成这样?”邝露点着我的鼻子道。
“原本是想化只鹦鹉来着”我觉得很是丢人“不知哪个环节错了,便这样了”
陛下捞起书,指了指那条咒语“这个?”
我点点头,他示范了一遍,手指尖便化出了一架鹦鹉,和潇湘馆的差不离。
“颦颦”我眼睛一亮,接过它来,唤过它旧时的浑名。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鹦鹉转了转眼珠,摇头晃脑地念起诗来。
“真的是你”我兴奋地朝陛下作了个揖“陛下,你怎么做到的?”
这自然是句废话,化形的功法最为考验人,初级者得形肖,中级者得神肖,高级都得灵肖,至高莫测者得全情全魂。陛下幻出颦颦,自然是功法深不可测之因。
他只清清浅浅地笑了笑“往后别图大,一步一步来。”
我逗弄着颦颦,乖巧地点了点头,他摸摸我的发顶,这已是习惯性动作,我们彼此都不觉得有何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