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总是低着头
嘉云市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公立三级甲等医院。
半年前庄曼晴带母亲冯英来问诊,神经内科一号难求,各种奔波与无望之后,她不得已带冯英去了三院。要不是聂大小姐什么都要用最好的,庄曼晴绝不想再来这里复习心中阴影。
这阴影也实至名归,比她的还款日还准,千般忍耐万般求全,没想到积压的情绪还是被一件插队的小事引燃。
众目睽睽下,庄曼晴心率加速得明显,她感觉血液逆流,大脑晕眩。
她有点站不稳,按住胸口闭上眼深呼吸了两回合。
乔知呈看着她一系列动作,眸底沉暗。
羞愧的巨浪高高掀起,庄曼晴头还晕着,也没脸皮直视,垂着眼睫对他的腿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男人没动,也没有说话。但光凭对这道声线的想象,庄曼晴就觉得他正冷若冰霜地板着脸。
电梯门就要自动合上,那对母子一下双双让了出来,一架轮椅说着不好意思进去了。
四人被留在电梯外,无处可逃地原地罚站。
“妈妈……”男童怯生生往母亲身后躲。男人传出轻轻一笑。
清凉的气息撒在庄曼晴耳侧,不明意味。
她转头再抬头,看到他。
高个子男人,穿一件黑色 tshirt。肩膀宽阔而端正,颈纹一丝没长。
他右手拎着一杯打包的饮料,穿休闲裤,黄色靴子,腿长,看着年轻。
近乎赏心悦目的身材。应该长得也不赖。
庄曼晴看向他的脸,却在视线抵达的瞬间,她的氧气被抽光,窒息般睁大了眼。
乔知呈正侧头回应她的目光。一向的端然与平静焊在他脸上,眸光深沉而漠然。
他很眼熟。见过吗?庄曼晴艰难吞咽,蓦地被他黝黑的瞳孔对上,她心口一紧,下意识撤开眼。
庄曼晴右手按住那道极速的心跳,做深呼吸舒缓。
余光中瞟到那对母子,心念翻来覆去,庄曼晴走过去两步,将花束塞到妇女怀中:“抱歉。”
男童还是躲。
庄曼晴想了想,转身走。
走了两步,情绪的千军万马追来,她开始跑。
白色连衣裙,蹁跹的裙摆,每天都上演生离死别的医院,她匆忙的身影没人在意。
唯有乔知呈目送着那抹白色,眉心很轻地皱起来。
停在楼梯间门口,庄曼晴用力拉开沉重的大门,将自己关了进去。
安全了。
安静了。
她后背贴着墙壁,蝴蝶骨感受着冰冷与坚硬,像是再也飞不起来。
庄曼晴大口喘息,喉咙失控的颤抖。她抬头望着洁白的墙壁,记忆中的某张脸忽然浮现。
陈棠。早已不在世上的陈棠。
下一秒,封闭无人的楼梯间,有人终于痛快地哭出声。
*
不知过了多久,庄曼晴抬手小心地沾沾眼睛,调整表情。
做成年人这件事也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却又没收了她许多权利。为什么人伤心时就会想哭呢?想睡觉不行吗?到底是谁最先进化出了泪腺——庄曼晴拍拍脸,站到上帝视角告诫自己:“下不为例,OK?”
调整完毕,她拉门要走,转念一想也不远,干脆直接走楼梯得了。
到达住院部五楼,护士站几个小姑娘脸上红潮没退,正七嘴八舌讨论着什么。庄曼晴沾了一眼,招呼没打成,抬腿直接往520病房走。
停在门前,她掏出镜子补好口红,啵啵几下嘴唇,推门的同时扬起高高的音调:“大明星,我来啦——”
浓浓的咖啡香气飘出,庄曼晴和病房里的两个人面面相觑。
聂亚欣放下手中咖啡,一脸算账地大叫:“你好意思吗!看看几点了!”
她不好意思,但她没动。
她傻傻看着那个男人,觉得自己脚底的地面正在开裂。
聂冠宇笑起来,他抬起右手,招呼:“好久不见,小朋友。”
庄曼晴眼睛一眨不眨,所有声音卡在喉咙口,像个橱窗里的玩偶。
聂亚欣哈哈两声:“看吧,我就说你会把她吓一跳。”
聂冠宇勾动嘴角,朝庄曼晴移动:“没关系,我会抚慰好她。”
“……我去上个厕所!”缓冲完毕了,庄曼晴后退一步,把自己退到病房外:“一会儿见!”
她猛地关上门。
心跳响彻耳际,庄曼晴绷直小腿,眼里只敢看路。
她当然不去卫生间,一个急转,她拐进了走廊尽头的小阳台。
虚汗岑岑而下。“好久不见……”庄曼晴喃喃。的确是好久了。自从聂冠宇和陈棠离婚后,她再没有见过他。
而这个年近五十岁的男人,竟然还和她十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