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人走远，小崔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拔腿想要追过去，被秦炎抬手拦下。

“这是手机的赔偿。”秦炎递了张支票，接着他环视一屋的警察，口吻不善：“关于各位在案件中的过度审讯，我会如实反映告知律师团队。”

他视线钉在杨晴身上：“还请到时候，杨警官也能如实配合。”

看着他的眼神，杨晴顿觉一股寒意爬满全身。

江陆捉着孟柯的手腕将她带下楼，走在前头，沉默着没有说话。

正值下课，路过的学生狐疑而不解地看着他们，有人认出江陆，转而告诉身边的人，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向最尽头的教室。新教学楼是高一高二，大部分学生只听说过江陆的事，还没见过真人，现下纷纷闻讯赶来，走廊阶梯挤了很多看热闹的人，他们想看又不敢靠近，只用眼神怯怯打量二人。

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两人身上，江陆脸色无澜，孟柯担心看他。

不知道谁先说了句：“又杀人又抄袭的，还敢来学校？”

孟柯眼一狠，转头就要说话，江陆手掌微一收力将她拽到另一侧，臂弯虚拢在她肩膀，用自己身体挡去那些如同苍蝇般的嗡嗡非议。

而这句话是导火索，以摧古拉朽之势引燃骚动的平原。

霎时间，潜伏在校园各个角落的阴暗叵测，如苏醒的毒蛇般探出头来，勃勃颤动，似要将什么东西吞噬毁灭。

杀人、凶手、作弊、虚伪......那些极端偏执而又暴力的字眼，从他们的议论中长出獠牙，肆无忌惮地朝着他们扑咬过来，人群聚在一起，用狂热阉割人性，用残忍蒸煮理智，他们踏着自己的良知走上制高点，用道德给审判的目光披上光鲜的外衣。

混乱中央的江陆，被他们理所应当地当作这场野蛮的牺牲品。

周围动静愈来愈大，人声裹着人声，全部杂乱沉浮在一团，如是世界轰然的潮涌。

隐约间，有个男生说：“听说是那女的被那啥了，他才杀人的......”

“你们倒是磊落。”江陆突然停下，他脸色铁青而紧绷，黑眸锐利地盯着那人，“喜欢当人面嚼舌根子。”

那人猝不及防对上他的眼睛，惊得说不出话，目瞪口呆着被旁人拉扯走了。

从孟柯的视角看不到江陆的脸，只能看见他绷直的腕骨，听见他声音里透着从未有过的狠戾。

然后她被他用臂弯往前一带，加快步速离开了教学楼。

-

江陆带她去医院处理了伤口。

孟柯没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也没想让他知道。

他坐在长椅上，静静低着头，阴影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知道那时候他在想什么。

好像是过了很久之后，孟柯才听见江陆压抑地叹了口气。

他坐直，仰头看她，眼底泛着红丝：“孟柯，你别糟蹋自己。”

说完，江陆感觉世界一黑，眼睛上的温热令他再说不出话。孟柯的手掌轻轻盖在他的眼睛，不让他发现从四处射来的探究目光。

人声鼎沸蓦然消歇。

后来再有回忆，江陆仍然觉得那是那段时间他最踏实的时刻。

在全部的黑暗中，他暂时忘记了发生的一切，只听见有个女孩子的声音，从头顶上落下来，淡淡沙哑，因为什么在发着抖，可是无比的认真坚定。

冥冥之中，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江陆觉得过去应该有过这样的瞬间，可他记不得了。

“学校会保护你，我也会。”她说得很慢，慢得像是要让他听清每一个字。

孟柯说：“我会保护你，所以你不要害怕。”

江陆可能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下子懵在原地，反应几秒，他忽的一声笑出来。

又听她说了很多话。

孟柯说：“江陆，我下个月就成年了，我们会有很多很多的钱，你和小舅、你爸爸再也不用因为这个发愁。你就只要好好地上大学，好好地去做你想做的事和研究，还可以在学校旁边租一个小院子，把你喜欢的东西全部塞进去，书，木头，和我。好不好？”

她缓缓说了很多，应该是有很多，因为总觉亏欠。

依着她的动作，江陆保持那个姿势没动，背脊微微弓起，显出一段清瘦而颓丧的弧度，阳光从窗外透进来，照在他身上，跟以前一样光明敞亮。

从始至终，一个笑意平和，一个毫无情绪。

而孟柯平静的表面下，渺茫无助和一切脱离掌控的恐惧临近决堤，可每当稍微在脸上出现一点苗头就被她斩断，全然不外露一点。

她望向窗外的海棠树，花叶粉白满枝，在风里凭空萧索。

迎着那片白，孟柯眨了眨眼，觉得眼睛干涩。

她突然想起刚才在学校里跟杨晴的对峙，她知道杨晴已经看穿，但是还要矢口否认，无论谎言高筑，或者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