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从前傅明知和江云关系好的时候，一坛酒一本剑谱，两个人能从清晨谈到深夜，旁观者都觉得他们如胶似漆，感情是真的好，想必未来除非其中一人求道中途陨落，否则没什么能破坏这如珠似宝的感情。

可后来傅明知和兰殊感情渐浓，他们被狠狠打了脸，往日赞扬过这份“真挚情意”的人也只能讪讪两句“江云不值升云首席如此倾心相待。”

傅明知两耳不闻窗外事，自然不知晓这些，江云是知道也不在意，作为一个“好挚友”，外人眼中“痴恋傅明知而不得”的痴心人，照旧拿着剑谱在约定时辰坐在泽霞峰的樱林下等他。

其实头两次被失约后，她自己也思考过要不要回合欢宗自己琢磨算了，一个客人自己待在泽霞峰还怪尴尬的，反正命运进展到这个程度，这种要不要继续等傅明知的小事实在无关紧要，想必不做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她正思考着，花铃似乎看出她的心思，思忖着说了一句:“我倒觉得未必是外人说的那样，你想的那样，不过真相究竟如何……我也不清楚就是了。”

她向江云微笑，美眸如有桃花晕染，绯色蔓延。

江云想了想，无视识海里叽叽喳喳“你不会心软了吧”的声音，第三日又来了泽霞峰等傅明知。

然后就如同别人口中的“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江云”一样，她又一次从天亮等到天黑，伴随着意识们的嘲笑声，合上剑谱的最后一页，刚准备拍拍衣裳站起来，就撞上傅明知的眼神。

他似乎刚从某个风雅地回来，衣襟上还带着一股竹叶的清新，看着江云的眼神颇有些复杂，“你一直在这里等我？”

江云点点头，“是啊。”

也没等他接下来的回话，主动问:“玩的开心吗？”

傅明知张了一半的嘴又闭上了，想了下，答道:“尚可。”

江云差点被他的回答逗笑。一股难言诡异的气氛在两个人之中蔓延。

其实江云觉得，外人对他们的了解还是太少，总说傅明知为了兰殊放她鸽子，只能证明她的分量轻，可除了这个貌似简单的结论外，其过程中还有很多细节值得深思。

比如傅明知这样的谦谦君子，就算要去和心上人约会，依他的品格也会提前告知江云让其不至于孤零零地在山上干坐一天，而若是接二连三出了这样的失误，事毕他也应该认认真真地和江云道歉，也不应该是露出这样复杂难言的表情。

至于江云呢，她心里可能有点不舒服，但这点不舒服还没到让人刨根问底的程度，相比于在意的表现——委屈地继续寻找真相，她心中更多的是一种厌烦和索然无味。

毕竟你不能指望一个知道剧本的人会完完全认真对待、共情那些早已知道的剧幕。

一天两天三天，江云就看着傅明知以一副浑然未觉的模样和她耗着。

说实在的，江云有时候甚至觉得傅明知是在和她故意闹脾气，故意钓着她。

她侧脸放在膝上，眼底突然漫上一层笑意，“那就好。”

她本意是缓和气氛揭过话题，却不想话一出口，本来僵硬的气氛更让人难熬了。

傅明知踩着花瓣过来，神色不怎么好看，他扫了一眼小案上合着的剑谱，问道:“这是？”

“旋乾玉坤，你前段时间提过的璇玑宫剑谱，我找练非雪借来了。”

傅明知屏息一瞬，“我记得这是双人剑谱。”

江云随便翻了翻，“确实，不过双人剑法一个人演练起来虽然麻烦些，但也没困难到哪里去，我已经基本了解其内容了。”

她语气些微的漫不经心，“倒是你，可惜了，我今晚就要把剑谱还给练非雪，你是看不到了。”

她似乎根本没有责怪质问傅明知爽约的想法。

傅明知视线扫过那空了的酒坛，被翻开又合上的剑谱，最后定格在江云如镜清和的眸上，张了张嘴。

他似乎想说什么，可是到最后也没开口。

傅明知霍然睁眼，定定看着江云，长睫不停颤动，他疲于张口，却又不得不向弟子解释，“我……

江云忽然垂眸，仿佛对他的回答并不怎么感兴趣，她慢慢低头，毫不在意地揭过兰殊的话题，音轻而镇定:“弟子真的不解您的心思。”

这是真话，江云真的不理解。

不理解他这么喜欢兰殊为什么会这么早回来。

不理解为什么要对有正当理由的弟子大发雷霆。

更不理解，他有什么脸用“约定”去压别人。

傅明知也知道她说的这是真话，可是话越真，他越茫然难受。

他后悔从前自己未和江云说明兰殊之事，如今和疑似江云的小弟子说了，她又一副丝毫不在意的态度。

就好像江云就站在他对面，她告诉他，她不信，也不在意。

净湖边静的连风吹过的声音都能听见，半晌，傅明知动了动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