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王孙·向死而生
她不乏幽默地想,长怀旁边的那家大厦就很不错,那栋楼里天天装修,她烦他们不是一天两天了,正好趁此机会,最后一次,报复一下他们。
最后一天,淮生没有去公司,但为了不引起公司的恐慌,她给黄盈留了口信,说自己身体不舒服,今天的行程全部推掉。留完口信,她就将手机关机了。
这之后,她去了“淮记冰淇淋”吃了抹茶冰淇淋。这家店已经在那儿20年了。小的时候,她和沈长街逛街路过这里,惊喜地发现这家店的名字和她很有缘,这之后,沈长街就经常带她来这里吃冰激凌。
但后来,不提也罢。
淮生一边咬着这许久不见的滋味,一边回忆着小时候和沈长街的点点滴滴,眼泪簌簌地不受控制地留下来,心脏疼得她几乎都受不住。她只好拼命地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淮生,今天过后,你就能和爸爸团聚了。
这之后,淮生去了M&C大厦,拿回了今晚上要在晚宴上穿的衣服。
这是一件很漂亮的灰色长裙,丝制缎面,腰身两侧缀满了碎钻,一看就价值不菲。如今的淮生,控制不住地想起寇双倩第一次给自己买的名牌礼物,那件红色的长裙,仿佛玛丽安托瓦内特的裙摆,漂亮得如同爱人的红玫瑰。
这一天,淮生在杨城里转悠,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人生那样狭窄。逛了一圈杨城,就仿佛把她二十几年的人生回顾完了。
一整天,也就这么过完了,到了去长怀年会的时候了。
淮生知道,年会嘛,员工们其实都不喜欢老板在场。但她要是不露面,也说不过去,所以她必须得去点个卯,至少得把红包发了。
这大概也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给别人发钱了。
这觥筹交错的欢场,没意思透了。
寇淮生站在屋顶上,初春的寒意仍然刺骨。
她生平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回顾了自己的人生。她爱过的人,恨过的人,害过的人,救过的人,践踏的人,吹捧的人,戕害的人,成就的人。
短短二十几年,短短二十几年。
她看着脚下飞速旋转的霓虹城市,忽然想到几个月前刚刚伏法的,曾经风光无限的扶桑集团掌门人顾扶林对她说的话:
寇淮生,你以为自己聪明绝顶,睥睨众生?是智者,是不醉的屈原?见鬼吧,你只是这一场荒唐大宴的舞姬!谁在顺风顺水的时候不是百战百胜?等东风走了,潮水退了,你也该现原形了。
她承认他是对的,俗人最忌讳的,便是挣扎着半梦半醒。十丈软红尘,万里青云梯,都在醉后的梦里。
5分钟后,她将变成一滩烂泥,所有的烂摊子,所有的红尘梦,都与她无关了。
但她鼓起最后一分力气,给魏听潮打了电话,他没有接,估计是在忙着拍摄。淮生苦笑一声,那就这样吧。
她给他留了言:
我是淮生,我累了,先走了。这一辈子,很高兴认识你。
我自认从不不清白,我污迹斑斑,我是爱我之人的泪,恨我之人的血,我爱之人的脚底泥,我恨之人的梦中魇。
但我跪愿天公慈悲,来日坦荡,护你长命百岁,愿你多忘苦处,赐你风清月明,余生自成江湖。
淮生先走一步。
淮生深吸口气,将脚踏上栏杆,打算迈空一步,却听见背后传来熟悉的男声:“淮生,停下!”
她不回头,都知道来人是谁,她的声音带着笑意,清冽非常,又无比决绝:
“怎么,魏听潮,你是要来救我吗?你救不下我的。”
魏听潮的脸上是无比的哀痛,又带着浓烈的、决绝的爱意:“淮生,你这样做,让亲者痛,让仇者快!你忍心吗?”
淮生哈哈大笑,笑声里有无限的自嘲:“亲者痛仇者快?我哪有亲者?哪有仇家?仇家都死了,亲朋好友走的走,散的散,哪里还有什么亲者仇家?”
魏听潮破碎的嗓音在漆黑静谧的夜晚里嘶吼:“那我呢?淮生!我呢?你记不记得自己说过,所有你在乎的即是目的。对我来说,我自己都可以是手段,但你是目的!”
淮生的声音静静的,和魏听潮的嘶吼形成明显的对比,但却是同样的绝望:“不,我是你的绊脚石,是你粉丝的眼中钉,我是你事业的耻辱柱和拦路虎。”
魏听潮眼睛通红,他举起手机:“淮生,我已经发了文章,告诉所有人,我跟你在一起了,那天晚上我虽然中了药,但是是我勾引了你。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欢你,喜欢到放弃一切都要爱你。照你的话说,我的事业已经万劫不复,你不能让我人财两空。还有,淮生,”魏听潮缓缓地靠近她,“这一切不是巧合,这全部是霍凤歌设计好的,”他急切地说着,仿佛用尽一切手段只想劝住她,“他知道你有严重的抑郁症,他换掉了你的药,他故意引导你去墓地和死亡体验馆,就想把你往绝路上引。他买通了你的司机,黄盈联系的清洗公司也是他的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