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庵郡
“你父亲故去,朝中那些政敌势必会借机发难,可有了这一出,对他们必有威吓。公子耀也会以为你父亲生前的诸多行为都是公子承授意,他后面再想寻仇,矛头怕也只会转向公子承了”。
吕夫人向自己的儿子如是解释,又神色忡忡,忧心庆南承:“只是这样一来,公子耀只怕更恨不得将您除之而后快”。
庆南承束手坦然,并不在意:“不差这一次两次了”。
“可他若向庆王告状,参你忤逆兄长,还意图杀之,岂不......”,吕茂典急色,惶惶不安。
吕夫人手中的雕木拐杖用力杵地,铿锵果决,高声问:“那可有谁看见了!”
灵堂内外,皆神色哀切,人人掩耳。
御史府上的人自不必说,而不避讳风俗,除夕日还肯前来吊唁的宾客,心自然也在一处的。
庆王猜忌心重,若无实证,任公子耀如何攀咬,他什么也不会信。
庆南承将吕夫人请到旁边安坐,心有疑虑不能不问:“师母,我想问老师他.....”
“想问他为何执意寻死?”
“嗯。”
吕夫人看着棺椁里安详沉睡的丈夫,终是泪涕,言:“我只知他这大半年都在想方设法阻止玉福山扩建离宫,他上书了几百次,不是石沉大海,就是被当堂驳回,有几次还被下了板子”。
脑海中浮现出他在朝堂据理力争的模样,高阶独行,意气难消,白发狂生,惹人动容。
庆南承忽然想起王世柔的话,急急作辞:“师母,我还有事需要查明,先行告辞”。
待他走出府院时,沿街的喜庆之象竟然消殆,家家户户拆下了红灯笼,撕掉了红对联,藏起了红袖香。
路边街户的一个稚童,奶声奶气地问:“阿爹,为何要拆了红灯笼,红灯笼好看”。
中年男子将儿子抱起来,指着远处的门户,叹了叹气:“闵儿,那里有一位老伯伯故去了,他生前最喜清净,我们不要扰了他......”
这是切切实实地......万民同悲。
骏马疾驰,庆安南赶到玉瑶池。
王世柔正安静地品着茶,不愧为上京女子典范,德行端正又体面。
“您来了”,她端起一盏茶递给庆南承,道:“我还担心着你被悲痛蒙蔽,误了我俩的约定呢”。
庆南承推开茶盏,淡淡地说:“王姑娘有话直说,本宫没有时间和心情同你闲话”。
王世柔倒不在意,她拿出一张图纸,正是离宫扩建的设计样图。
“这是副本,我临时描摹的,有些粗糙。”
这还是那日公子耀为在她面前显摆自己主导的这项工何其浩大,给她匆匆看了一眼,她便有心记住,回家立马照着记忆描摹出了个七八分。
葱白玉指在图纸上一个并不起眼的地方一指,继续说着:“但这里,仍然可以看出,离宫扩建需要将这一段长城改建,也就是会毁了这段关隘,便是那个‘关山盛龙脉,天家承西南’的关山峪”。
王世柔意有所指,庆南承当然听得出。
太官太卜游长城后归来,曾说:“气随山川,地止伏龙,关山峪望海而生,南面又多缠护,明堂必出真龙”,于是便有了那个预言。
也是这个预言,让庆王对庆南承生了戒备。
“就因为这个荒诞的预言?”
“是,王上和公子耀信了,吕大夫也信了。”
要说庆王大费周章地扩建离宫,是要破了那里的风水,还可以理解,但若说吕大夫拼死阻止也只是因为这个,未免荒诞了些。
庆南承指节轻叩玉石桌面,缓缓又说:“若就只是这样,倒也消你这般辛苦,专程跑到这玉瑶池来。”
“是”,王世柔格外满意,笑道,“那穷山恶水的地方倒也是没把你给养呆”。
她随即拿出早备好的一张地图,递给他:“这是我父亲留存的旧版堪舆图”。
庆南承将两张图放在一处对比,又将堪舆图置于真实的山景之中,便瞧出了异样。
正是以玉瑶池为中心的方圆百里,在设计图上被刻意等比缩小,只待离宫扩建成功,这方圆百里地将会堪舆图上悄然消失。
“如果事成,公子耀可以悄无声息地在王都附近屯养上万精兵”,王世柔做出大胆猜测。
庆南承并没有如她料想那般震惊或是愤怒,反而责问她:“你将堪舆图也给了老师看?”
所以他才会选择了以死明志。御史大夫在此事上死谏,公子耀可以不管不顾,庆王却还是要顾及悠悠之口。
“吕大夫一心希望您上位,您将王都拱手让给了公子耀,这不过才大半年时间,现在任何消息都再递不进庆王的耳朵,他只能选择这种方式。”
“他不只是为了您,他也想择一明君而侍。”
“而我与他,也有同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