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薛定谔的胆量
睡意。
一盏油灯便是破庙里唯一的光源,放在师令仪与惊春这边,沈残冬跟季之珩坐在另一边角落里,双方隔着段距离。
师令仪看向沈残冬所在,奈何光线昏暗,她看得并不真切,只隐约觉得对方是笑着的,唇角一定会勾勒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那对桃花眼深邃且深情,给人一种含情脉脉的错觉。
换做寻常女子多半会被沈残冬这副表象所迷惑,可惜师令仪非寻常女子。
她只是个莫得感情的疗养院患者罢了,对她抛媚眼还不如教狗谈恋爱来得实在。
看不清斜对面的人模样,她索性不看,目光对着虚空某处出神发呆。
“啪——”
不知过了多久,双手合十的拍打声打破了黑暗中的寂静,三人六双眼睛齐齐朝惊春看过来,惊春正维持着侧身在师令仪身后拍打的姿势,见状淡定地说,“有飞蚊。”
师令仪闻言脸色微变,默默放下了撩上去的袖子,她很讨厌被蚊子叮,红肿瘙痒也就算了,抓狠了还会疼。
从惊春拍打第一只蚊子开始,师令仪耳边断断续续传来嗡嗡嗡的蚊子叫,那声音似乎就在耳根处,抬手一挥却捞了个空,短暂安静后又冒出来,格外恼人。
惊春知道自家小姐怕被叮,便起身道:“小姐你忍耐一下,我去马车里取东西。”
她们出发前做过详细的线路规划和日常准备,自然也考虑到了夏日蚊虫多的情况,所以马车上备了蚊帐和驱虫香囊,惊春早该布置的,但心里想着其他的事一时给忽略了。
等待惊春取蚊帐的间隙里,师令仪没能躲过蚊子的“残害”,不仅脖子被叮了两个包,手腕和眼角还各有一个,太痒了实在忍不住去抓挠,结果没多久肿包的地方就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她不受控制地红了眼眶,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咬紧下唇,仰头看露光的屋顶,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这或许是她最后的倔强。
可她忘了唯一的油灯就放在她身边,又加之对面的人武功高强,夜视能力也比常人好,所以暖黄的灯光下美人双瞳剪水波光潋滟的模样叫沈季二人看得一清二楚。
沈残冬半眯着眼睛仔细盯着师令仪瞧,目光犹如实质,从发丝到脸庞再到锁骨衣襟,一寸寸下移,带着浓厚的探究之色。
季之珩则直接开口,声音疑惑:“小姐可是身体不适?”
师令仪吸了吸鼻子,镇定道:“无事,灰尘迷了眼睛而已,一会儿就好。”
恰好惊春抱来了蚊帐,话题暂且搁置,说是蚊帐其实就是一块巨大的方形白纱,正中间缝了个扣子,将绳子一端绑住扣子,另一端系在房梁上,四个边用钉子固定在地上,如此就形成一个四棱锥形,能将师令仪笼罩在纱罩里面。
惊春顺手点了一炉熏香,檀香冲淡了庙里陈旧腐朽的气味。
“惊春,进来。”
师令仪让惊春陪她一起睡。
惊春顺从地钻到纱罩里,替师令仪把垂落身前的头发拂到身后,又拿起团扇扇风,这才有时间打量她,然后皱眉道,“小姐,你被叮了好几处。”
不提还好,一提她感觉肿包又隐隐作痛了,于是她只点了点头没说话。
惊春一口气从袖中拿五六个驱蚊虫的香囊出来摆在师令仪身边,“小姐受苦了。”
一番折腾倒叫师令仪有了睡意,她拉着惊春的手躺下,“还好,尚能忍受,睡吧。”
说罢,她自顾自解开腰封脱外衣,不远处两个男人默契地转身背对她,她心中嗤笑,把衣服放在外侧,只着一身白色衾衣就寝。
山野间虫鸣声声,鸟雀振翅,从漏缺的屋顶望去还能看到满天的繁星闪烁。
师令仪两辈子养尊处优,所以自己也不确定能不能吃得了苦,眼下环境如此,她将就似乎也能勉强将就,就是太热了。明明瞌睡虫已经上来了,却因为燥热不能完全进入梦乡,始终维持着半梦半醒的状态,很不踏实。
翌日照例是惊春唤醒她,季之珩在外面喂马,沈残冬坐在原地低头摆弄着几根稻草,好像是要折什么东西,侧脸线条清晰,棱角分明。
师令仪并未看沈残冬,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衣襟微微敞开露出漂亮精致的锁骨,颈侧两个红点分外明显,左眼眼皮红肿,她嗓音带着点浓浓的困倦,“惊春,我想喝水。”
惊春立刻取来水袋。
清水入喉,她慢慢恢复过来,“几时了?”
“回小姐,辰时。”
辰时,不算早也不算晚,太阳才爬上山没多久,清风朗朗,鸟鸣清脆。
破庙周边没有湖泊溪水,师令仪只简单漱了下口,衣服还是昨日那身墨绿百褶裙。
“出发,尽快到东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