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这一夜阴风邪雨,对李子规来说是漫长的,对李家人来说也是。
李家内宅被孟桃打理得很好,每个时辰都会有小厮在各个宅院里巡逻,梨花的尸首被发现得并不晚,如果不是这场风雨掩盖了血腥气,她的尸首会被发现得更早。
第二天玄乙和陈天忌闻讯赶回家中时,鸿鹄已经派出几对人马全城搜寻子规,孟桃也已经遣了人将消息递给了中宫。
此时李家人俱在,就连无心红尘,一头扎在军营里操练军士的李倾海都坐到了堂上,他脸上尽是疲态,他恨沈氏入骨,但子规毕竟是他亲生的女儿,说不心疼、不关心都是假的。
玄乙入了座,陈天忌也坐到她身边。
“子规姐姐,这是确然要和家里翻脸了。可怜梨花,枉送性命。”玄乙叹息,心中却在思索她能去哪。
李家众人有些沉默,最先开口的居然是李倾海,他蹙着眉,看着玄乙,心情恨复杂。
他心中关于白木樨的那个结,始终没有解开。
直到他同白木樨错过了,他才确然明白,也坦然承认,他心里是有白木樨的。然而白木樨另嫁他人,以婢妾身份改嫁,给别人做了正头夫人。这是大衡闻所未闻之事,如今京城中人看了他这个长策将军,眼神里总要有几分玩味。
他爱白木樨。但也是怨她的。
玄乙是她的女儿,如今子规这般,李倾海觉得同玄乙不能说全无干系,故而言语之间有些无奈的责备:“玄乙,你们姐妹,一定要走到如今地步吗?”
玄乙一早起来听闻家中出了命案,心中焦急非常,快马加鞭回来,是想尽快找到子规,问一问原委,还死者公道,也保全家里的名声,谁知一片好心坐进来,竟被自己的父亲这般指摘。
玄乙眼神也冷下来,转头看向李倾海:“父亲说的所谓地步,是什么地步?是指她下药害我之事吗?我也不知我和子规姐姐怎么就成了今日这般,待找到了她,父亲去问她才好。”
李倾海眉头皱得更深:“她固然是有错的,但失了清白的是她,于女子来说,这已是天大的祸事,你虽也受了苦,但终究安然无虞,又何苦咄咄逼人,非要让她去受那牢狱之灾?她若不是被逼急了,哪里会杀人离家。”
玄乙冷笑,刚要反驳,陈天忌却站起来,拉起她的手,悠然自若缓步往外走,边走边说道:“走吧。”
玄乙心口恶气未出,没好气瞪他:“去哪?”
陈天忌笑了笑:“还能去哪?去京兆尹啊,将军府发生了这样的命案,长策将军又这般黑白不分,你我是无能为力了。术业有专攻,这案子还是交给京兆尹来断吧。京兆尹若不行,还有刑部,刑部若还不行,还有大理寺。我大衡律法昭昭,区区一桩人命案子,当是能断明白的。”
一根直肠如李鸿鹄,也知道这事儿若闹到京兆尹那里,便就大了。
子规是皇亲国戚,京兆尹不敢独断,一定会一层层报上去,刑部大理寺和内廷司不同,内廷司里皇后说得上话,有些事情还能粉饰太平。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可都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陛下又重名声,子规若真落到他们手里,莫说轻判,不从重处罚已然算是不错了。
李倾海听闻陈天忌这番话,更是怒气横生:“后生放肆!”
陈天忌回头看向李倾海,虽是年轻,但神情竟有俾睨之态:“将军才放肆。纵女行恶,上不敬天地神佛,下不遵法度仁义,百年将门,内里头糜烂至此,当真可笑。”
孟桃此时也站起来。低头看一眼闷声不发的李鸿鹄:“将军,你也同父亲一般想法?”
鸿鹄红着脸,为难道:“我……”
孟桃见他这般,径直走至玄乙身边,对李倾海行了大礼:“既如此,孟桃自请和离。我孟家世代翰林,孟桃自幼读圣贤书,知道何为是非、何为对错,同将军府道不同不相为谋。和离书待我返回家中,会亲自写来,盖了官府印信,给将军府送来,届时还望靖南将军画押才好。”
鸿鹄一听孟桃这话,彻底乱了阵脚。
他是知道孟桃的,她从不会说些虚头巴脑的话,她说出来就必然能做到。
他赶紧站起来拉住孟桃的手:“桃儿,我不是这般意思,你不能这样对我。”
孟桃心中对鸿鹄不是没有感情,可她实在生气他于内宅之事上的懦弱无为:“不能如何对你?我又能指望你如何对我?在这个家中,受害者反倒有罪,活生生一条性命没了也是不打紧的,只要刀子没割在你们身上,便不知道什么叫疼。我现下同你新婚,你自然柔情蜜意,他日漫长岁月过去,你我只剩义气时,我又能指望你待我多好?与其日后提心吊胆,不如趁早一别两欢,靖南将军放心,您身份煊赫,将军夫人这位子不会空太久的。”
鸿鹄有武将的通病,有些笨嘴拙舌,此时心中急得像是热油滚锅,嘴上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画眉赶紧来劝:“嫂嫂,玄乙,哥哥不是那个意思。咱们先坐